风雪夜,太极殿内。
赢秀持剑缩在角落,脸色苍白,望着面前的帝王,有些不可置信。
——他在江州遇到的美人门客竟然是南朝最恐怖的君王。
少年刺客被这个消息冲击到神智恍惚,他一直为自己向门客隐瞒了刺客身份而愧疚,不惜以身犯险,金盆洗手,只求与他远走高飞。
谁承想,从一开始,对方其实也骗了他……
殿内烛火太灼眼。
赢秀眨了一下眼眸,眼睫上的血滴落下来,沿着他的眼眶直直往下,蜿蜒的痕迹,像是一滴鲜红的泪。
帝王停在他面前,冷冷地望着他,抬起手,随意道:“把这些人拖下去。”
森严禁军鱼贯而入,搜罗完太极殿内的刺客,没看帝王面前的赢秀一眼,急匆匆地离开。
谁知,帝王侧眸,轻轻乜了他们一眼,禁军统领陡然停下脚步,犯了难,这是杀,还是不杀?
倘若他没见过陛下在江州时对赢秀有多好,只怕早已上前带走赢秀,干脆利落地处置了。
赢秀怀抱着问心剑,依旧维持着原来的姿势,缩在楹柱边。
剑湿漉漉的,人也是湿漉漉的,浸着血和冷汗。
少年唇焦口敝,裂了点点血色,肤色惨白,唇色却艳,漆黑鬓发湿答答地耷拉下来,冷浸浸地黏在鬓边。
整个人浑身上下都濡湿透了,漆黑劲装贴着冷腻的肌肤,衣襟微微向外蜷,露出秀气的锁骨,伤口还在往外渗血,斑驳的红。
赢秀眼睁睁看着禁军朝自己走来,就要像粗暴拖走他的同伴那般拖走他。
他没有挣扎,抱紧了剑鞘,剑尖抵在下颌,抵在喉管上,恰好压住跳动的脉搏。
下一刻——
帝王陡然制止了那位禁军,冰冷的目光一扫过去,禁军连忙转身离开,脚步无声,却走得飞快。
赢秀望着那位禁军莫名转身离开,抵在脉搏上的剑尖却并未松懈。
陡然,他眸光一颤,眸瞳里倒映着帝王逐渐放大的脸,对方竟然蹲下身,亲自靠近他。
帝王空手攥住问心剑,好似没有察觉指腹间缓缓溢出的鲜血,眸光一动未动地凝望赢秀,随后缓缓将剑抽了出来,随意撇在一边。
他神色平淡,力度却大得不可思议,几乎没有给赢秀任何挣扎的余地。
乍然没了剑,赢秀怀里空空如也,衣裳下的身躯细细地发抖。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帝王淌血的五指,意识到这种时刻自己甚至还在看他,豁然闭上眼,不肯再看帝王,蜷缩着,慢慢往角落退去。
“——看着寡人。”冰凉温和的声线宛如利刃,劈开赢秀的耳廓,极具穿透力地响起。
赢秀紧闭着眼,环抱着膝盖,怎么都不肯看他。
冰凉,黏腻。
不知是什么东西正在缓缓贴近赢秀单薄的眼皮,触碰他颤栗的眼睫。
轻轻地抚摸,隔着眼皮,触摸浑圆的眼球。
……是指尖!
赢秀受了惊,骤然睁开眼,慌不择路地朝后缩,脊背却撞到一道木质的横面,砰的一声,巨响在耳边炸起。
他往后看了一眼,是一道雕花屏风,一个陌生的同僚藏在里面,此刻被撞破了藏身之地,神色张皇惊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