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开咬了下嘴唇,尝到痛感。他的心情就像种了十年的铁树终于开花,兴奋中带着不敢置信。
可他得忍住。他不能露出端倪。
“那我就不和你客气了。”他表演得像一个终于得到谅解的罪人,一半高兴,一半小心翼翼,开玩笑地说,“小崽,你欠我一张手机膜呢。”
“嗯。”陆什转身向屋里走去,小猫屁颠屁颠跟在他脚边,“有。”
有?没等贺开想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便见陆什弯腰从茶几的抽屉里拿出一个长方形的小盒子,里面是一张崭新的手机膜,和贴膜工具。
贺开脱下淋湿的外套搭在椅背上,没忍住想,陆什才刚回来几个小时,是什么时候买的手机膜呢?是特别不想欠他东西,还是一直把这件事挂在心上。
前者的可能性是99%,后者的可能性是1%,即使如此,毕竟有百分之一呢。
贺开的心因这猜测而剧烈跳动,鲜活,生机勃勃。
把手机递过去时,他用了所有的意志才维持住正常的表情,语气松快:“谢谢。”
陆什没说话,接过手机放在桌上,撕开酒精棉片,从左上到右下仔细擦拭屏幕,确保没有任何灰尘后,又用干燥的棉片擦去湿痕。他的手指修长,大尺寸的手机握在他掌间,无端显得小了一号。
贺开装作随意地坐在他身边,又装作好奇地凑近,看他动作。
自分手后,两人再也没有过这样近的距离。
近到可以闻到对方身上沐浴露的清香,淡淡的薄荷与雪松,仍是原来那一款。
陆什撕开塑封,将手机膜的边角对准屏幕的边角,校准了角度和位置,指尖轻轻按住一角,而后松开另一只手,手机膜便从左上到右下缓缓覆盖。
正在这时,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
陆什眼皮都没抬一下,只盯着手机膜,确保覆盖的过程平缓匀速,避免产生气泡。他的侧脸安静又专注,并没有给震动的手机任何一个眼神。
贺开就这样看着“许婷婷”三个字在屏幕上显示了三十秒,然后消失,变成一条未接来电的横幅,最终屏幕熄灭。
手机膜严丝合缝地隐蔽在屏幕上,看不出存在的痕迹,连最微小的气泡也没有。陆什用棉片擦了一遍,把手机递给贺开。
“谢谢。”贺开接过手机时提醒,“刚才有电话。”
陆什拿起手机去了阳台,夜色昏暗,雨声如吼,隔着七八米的距离,贺开只能看见模糊的人影。
青年微低着头,一手拿着手机贴在耳边,另一只手抓着毛巾随意擦拭着湿润的头发。他倚着窗台,没怎么说话,大部分时间都在听对面说话。
贺开克制地移走目光。
他看向卧室,小青蛙摆件蹲在电脑架上,憨态可掬。
等陆什打完电话回来,贺开递过去一杯加冰的柠檬红茶,笑着道:“先处理一下手臂上的伤口,然后再写代码。”
几分钟前,看到卧室里刚刚开机的电脑,贺开立刻推断出了一切——陆什一定是在回程中已经睡过,此时没有睡意,准备写代码熬时间。他又打开冰箱门,毫不意外地看到了一大壶柠檬红茶和冻好的冰块。
他太了解陆什,就像了解自己的心脏。
他的语气和动作都太自然了,自然得就像是回到了多年以前,“先吃了饭再写作业,不能饿着”,仿佛他仍是那个关心弟弟的哥哥,而陆什仍是那个依恋哥哥的弟弟。
自然得陆什接过柠檬红茶喝了一口,才慢半拍地补上:“谢谢您。”
陆什又问:“您喝点什么?”
“不用了。”贺开看了下表,“他应该快到了,我就不打扰你了。”
他弯腰抱起小猫:“对了,巫师好像不太爱吃金枪鱼味的罐头,每次都剩一大半。换了鸡肉虾仁味道的,就能立刻光盘。我又买了两箱,明天应该能送到。”
陆什还没说话,贺开笑眯眯地又说:“小崽,你别又说要转钱给我,我好歹养了它半个月,有感情了,想买零食给它嘛。”
说着,他轻轻挠了挠小猫的下巴:“对不对?”
小猫巫师配合地仰起头,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正在这时,贺开的手机响了起来。接起电话时他没拿稳,手忙脚乱中不小心按到了免提,刘镜的声音混着暴雨声响起:“宝贝,车子半路出故障跑不动了,联系了维修店,要两三个小时才能修好。你找个地方等我一会儿可以吗?”
贺开讶异地“啊?”了一声,关掉免提:“没事,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你先修车吧。”
他边说边往门口走去,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打不到车的话,我就在刚才那家酒吧等你。没关系,不要急。”
挂断电话,贺开转身对陆什道:“那就先不打扰你了,手臂的伤记得上药,写完代码早些休息。”
他向外走去,一步,两步,三步,心脏跳得咚咚。
他在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