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星眠纠正我,“她在等的,是一群人学会倾听。一个人的声音会被掩盖,但当千万人开始回应,沉默就成了最无力的武器。”
就在这时,监测系统突然报警。一股超高频脉冲自北极圈方向袭来,强度远超以往任何一次波动。屏幕上,声波轨迹迅速编织成一幅地图??正是当年“心理净化训练营”的分布图,共三十七处基地,如今大多已废弃,掩埋在荒草与时间之下。
但此刻,每一处遗址上方,都出现了相同的次声振动模式。
“她在唤醒它们。”我说。
“不止。”星眠调出地质扫描图,“你看这里??地下两百米,存在大规模空腔结构,内部填充物具有极高声导率。那些不是普通建筑废墟……是**共鸣舱**。”
我倒吸一口冷气。
所谓的“训练营”,根本不是教育机构,而是大型声学囚笼。它们以特定频率共振,压制区域内所有异常情绪表达,形成区域性“静默场”。而这些设施的核心能源,正是从像她这样的孩子身上抽取的原始声能??那种未经修饰、纯粹由痛与爱交织而成的生命之音。
而现在,那些被封存的能量正在苏醒。
第二天清晨,苏小满带着孩子们来到湖边举行“春祭”。按照新仪式,每人要用陶笛吹奏一段自己创作的旋律,象征将内心最真实的情绪释放出去。风很大,吹得裙摆猎猎作响,可孩子们没有一个退缩。
轮到最小的那个男孩时,他迟迟不敢举起陶笛。苏小满蹲下身,握住他的手:“你可以不说,也可以只吹一个音。”
他咬着嘴唇,终于抬起脸,轻轻吹了一声??短促、颤抖、几乎不成调。
可就在那一瞬,湖面骤然翻涌,一道银色水柱冲天而起,随即化作无数细碎水珠,在空中凝滞片刻,竟排列成一行透明文字:
>**“我也怕。”**
全场寂静。
然后,不知是谁先开始,一个女孩跟着吹出了第二个音,接着是第三个、第四个……二十多个孩子的陶笛声渐渐汇成一首不成章法却无比真挚的曲子。风吹过林梢,鸟鸣停驻,连远处山坡上的野兔都立起耳朵。
而在“回音学校”的监测室内,频谱仪显示全球范围内有超过四万名儿童在同一时间段内发出了相似频率的初啼式发声??并非巧合,而是某种跨时空的情感同步。
星眠看着数据流,忽然笑了:“她在回应。每一次真诚的表达,都会让她更接近完整。”
我却感到一阵不安。
当晚,我梦见了父亲。他站在一片灰白色的房间里,手里仍拿着那支注射器,但手臂剧烈颤抖。小女孩坐在椅子上,脖子上贴着电极片,眼睛睁着,却没有焦距。
“她说她做噩梦。”父亲低声说,“梦里全是哭声,她说她听得见所有人没说出口的话……可我们不能让她继续说了,否则整个系统都会崩溃。”
然后他按下按钮。
梦到这里戛然而止。我惊醒过来,发现窗外天色微亮,而手机正在疯狂震动。是陈默发来的卫星定位信息,坐标位于甘肃敦煌附近的一处戈壁滩,附言只有一句:
**“找到最后一座共鸣舱。门开了。”**
我没有通知任何人,独自驾车出发。七小时后,我在茫茫沙海中看到了它??半埋于黄沙下的金属穹顶,表面刻满了已被风化的音符符号。入口处的大门确实敞开着,像是被人从内部推开。
我戴上防尘面罩,打开强光手电走进去。
内部空间巨大,呈环形剧场结构,中央是一个圆形平台,上面摆放着数百个玻璃容器,每个里面都悬浮着一缕淡蓝色的雾状物质,缓缓旋转,如同被困住的歌声。
“声忆体。”身后传来星眠的声音。我回头,看见她和苏小满并肩站着,脸色凝重。
“这些是当年被采集并储存的情感原声。”她走近其中一个容器,“愤怒、悲伤、恐惧、思念……全都被剥离出来,封存在这里,作为维持‘静默区’运行的能量源。”
苏小满伸手触碰玻璃,轻声问:“还能放它们回去吗?”
“可以。”星眠点头,“但我们必须确保接收者愿意承载。否则强行释放,会导致精神崩解。”
我忽然想起什么:“那她呢?她的声音……是不是也被锁在这里?”
星眠沉默片刻,指向最中心的一个黑色容器。它比其他的都要小,形状像一颗心脏,内部空无一物,唯有一道细细的裂缝贯穿表面。
“这是她的容器。”她说,“但她不在里面。她逃出来了,带着所有不该存在的声音一起逃了。而这道裂缝……是她自己撞开的。”
我怔住。
原来她不是被动消失,而是用尽全身力气,撞碎了自己的牢笼。
我们决定启动“归音计划”。在全球志愿者协助下,挑选三百名经过心理评估的成年人,作为首批“声承者”,自愿接受一段被封存的情绪记忆植入。过程极其危险??相当于让一个人突然体验另一个人毕生未曾宣之于口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