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林昭在这里的话,一定会惊讶的发现,这个汇报的内侍正是当时跟在女官青衣后面的内侍之一。内侍不仅事无巨细的将轩内的事情讲述了出来,就连谁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表情,都一一做了复述,直接将这一场争锋呈现在了武德帝面前。
武德帝斜倚在踏上,指尖漫不经心的摩挲着,对前面内侍的讲述几人争锋的内容,似乎都不太感兴趣,也没有说话,反倒在内侍讲述到最后时,突然问了一句,“你是说,我那个女儿,在所有人都走后,还坐在水池边看了好一会鱼,甚至盯着那鱼嘀咕了一句,看着很好吃的样子?”
内侍跪在地上,不明白武德帝为何会抓住这样一件事问,但还是恭敬回禀道,“是的,陛下!”
武德帝得到了答案,挥手让内侍下去,随即看向张永,“看来,朕还是小瞧我们的昭王,看看她,丝毫就没把太子几人放在眼里呢,不仅应付起来游刃有余,应付完之后竟然还有心情惦记吃鱼!”
张永此刻早已知晓武德帝对林昭的重视,此刻自然奉承道,“殿下处变不惊,颇有陛下的风范呢。”
“到底还年轻,一尾鱼都惦记。不过——”武德帝看了看乾安殿内昏黄的光线,突然那发出一声低沉而意味不明的轻笑,“作为她的父亲,怎么能不满足她的要求呢!不是想吃鱼吗?很快,她就能看见一堆鱼被炸出来了。”
很快,第三天,一封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旨意,便炸响了整个洛京。
“朕承昊天之眷命,膺列圣之洪庥,统御万方,夙夜祗惧。惟天心幽渺,玄鉴昭彰;今有皇女林昭,应天承命,流离归宗,虽是女子,然天意煌煌,不可违逆;神贶殷殷,岂容推辞?今特顺应天命,册封其为昭王,享亲王俸禄,赐开府建牙之权。钦此!”
旨意读完的那一刻,林昭能够感受到,整个乾安殿有一瞬间的死寂,随即便是各种难以置信的惊呼声,骇然的抽气声以及压抑不住的议论声,如沉寂许久的火山般,轰然炸响。
“昭王?女子怎能封王,还承天之命,陛下这是。。。。这是。。。。。?”一人声音发颤般说道,最后的“糊涂”二字却久久不敢说出来。
“竟然还开府建牙,这——祖宗礼法何在?这是要乾坤颠倒,阴阳逆乱啊!”又一人悲愤道。
“陛下,我要见陛下,我要谏言!我要死谏——此例一开,国将不国啊!”这显然是一个头铁的御史发出的声音,声嘶力竭,捶胸顿足,只恨不能当场血溅五步。
随着议论声一起出现的,还有无数的审视打量的目光,如一道道锋利的光箭一样,聚集在林昭身上。作为接旨的人,林昭自然站在最前面,看不到这种情况。不过,虽然看不到,但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她还是能够清晰感受到的。
林昭很清楚,这圣旨一出,有些人心里已经差不多想要生吞活剥她了。
她不着痕迹得看上首空空如也的御座一眼,没看到武德帝早已预料这种状况,选择了早早离开,早早得躲了吗?压根就没给人现场反驳的机会。林昭没有理会身后那近乎沸反盈天的声讨声浪,和几乎化为实质的目光审视,径自走上前,接过武德帝给自己的旨意。这可是她好不容易为自己争取到的东西,她怎么可能因为这样的一点反对就放弃?
“谢陛下隆恩!”她神色平淡的谢恩。
随即问向张永,“张公公,不知孤的昭王府,坐落何处?”
张永如今对皇帝这个半路找回来的皇女,那真是见一次刮目一次。
他可是很清楚,武德帝选择在乾安殿趁着早朝完毕后,当着文武百官宣布这个旨意的目的。一句话说,就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把这个女儿推到风口浪尖上,让她明白自己的要求有多离谱,趁早知难而退!
陛下收回旨意的诏书都写好了,就等着这位皇女受不了百官的审视去找他呢。可谁能想到呢,昭王听完旨意之后,非但没有退缩之意,甚至连百官们若有若无的谴责批判,都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甚至还有心情,跟自己打听王府的事。
这心态可真不是一般的好!
想到这里,他立马打起十二分精神,满脸恭维的笑道,“禀殿下,陛下早已为殿下准备好了王府,不仅已着人洒扫布置妥当了,还令林霄林中郎提前在王府驻扎布防了,就等着殿下直接入住呢。殿下若想移步,老奴就让王直带您去,他也是陛下指给殿下的舍人。”
他话音一落,一个年轻的内侍便走了出来,很显然就是张永口中的王直。
林昭也没拒绝,看了那内侍一眼,微微颔首道,“有劳了。”
随后,也不管殿内某些已经脸色铁青,嘴角几欲喷火的百官们,手捧着圣旨,转身缓步离开了乾安殿。这样的烂摊子,就留着下一次朝会,武德帝这位爹自己去收拾吧,她服下的长寿丸虽然可以修补根基,但需要时间,林昭也乐得安安稳稳做一个得利者,等待她准备好的出场时间的到来。
就是不知道,那天惊鸿轩内志得意满离开的太子林瑚以及其他几人,此刻听闻这“昭王”册封,会是何等精彩纷呈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