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凡的声音陡然拔高:
“大人,小的看见封姑娘了,和她一起的那是不是谢大人?”
提花帘一瞬间从里头被掀开,于是,顾屿时也看见了那对佳人,许是傍晚清冷,她披了件披风,男子站在她一旁,抬手替她拢了拢披风的衣襟,仅此而已,他很快放下手,彼此之间并未有很亲昵,但仅仅如此,也足够让人意识到二人关系不浅。
清风习习,吹起她的一缕乌发,顾屿时忽然厌恶起自己的视力极佳,他清楚地看见了她的乌发拂过他的手腕。
提花帘被人攥得很紧,他的视线紧仿佛被桎梏在女子身上,心脏不受控制得地一瞬间收紧,马车惯性使然驶过封府门口,那一幕不再出现在眼前,但顾屿时许久没有回过神。
这一幕仿佛要和前世的场景重合。
他曾也见过沈敬尘替她挽发,对那番场景厌恶万分。
沐凡感觉到身后可怕的安静,他嘴皮子抖了半晌,才喊出来:
“大人?”
顾屿时被这一声喊回神,他压制住自己的冲动,他告诫自己,他和她已经退婚,她会再次说亲是必然。
必然二字浮现在脑海的一瞬间,心上仿佛被划破了一道口子,情绪从血淋淋的伤口中涌出,外间夕阳透不进车厢,唯独剩下他的影子在烛火下摇曳扭曲。
马车已经停在了拐角处很久。
天际的最后一抹余晖彻底散尽,京城要进入宵禁。
沐凡再也忍不住了:“封姑娘和谢大人师出同门,两人会遇见也许只是巧合。”
巧合?
顾屿时对这个答案嗤之以鼻。
前有二皇子欲娶封温玉一事,谢祝璟会这个时候和封温玉一起出现绝不可能是巧合。
谢祝璟。
他前世和谢祝璟也是相熟,岂能不熟悉?一个是封家的三代弟子,一个是封家的孙女婿,他们天然属于同一阵营。
顾屿时从未想过这二人会牵扯在一起。
这二人,一人是他于朝中相互扶持多年的好友,一人是他同床共枕的妻子。
他们怎么能在一起?
顾屿时不知道是在质问谁,或许是他自己,但所有思绪在脑海中转了一圈,他不得不承认,谢祝璟就是最合适的那个人选。
顾屿时有些发怔。
原来没有他,谢祝璟竟和封温玉是如此相配的么。
许久,顾屿时将手松开,指尖因为过于用力而轻轻地抽搐着,那是正常的生理现象。
他声音艰涩,透着些哑然:
“……回府。”
沐凡沉默地驱动马车,没人再说话,唯独提花帘上残余了明显的褶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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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温玉察觉到有人在看她,但做戏做全套,她没有抬头,而是小眼神左右乱瞥,做贼一样地小声问:
“咱们这样会不会有点太刻意了?”
谢祝璟又想笑了。
他不是爱笑之人,但今日着实是有些忍俊不禁。
惯来眉眼冷冽的人透了些许温和,他没有一丝不耐,和她耐心地解释道:
“刻意又如何,如此,才能叫某些人知道封家的态度。”
封温玉又不说话,任由谢祝璟替她披风的衣襟系上,他的手指根根修长,指骨分明,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也做得赏心悦目,他不算生疏,很快替她系好披风。
封温玉也不意外。
和顾屿时不同,顾家起码称得上一声寒门,但谢祝璟是真正地草根出身,贫苦人家出身的人对这些琐碎之事向来都是得心应手的。
封温玉的眼神不由得落在他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