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听朝的唇角上扬,他轻轻点头。
季聆夏了然地点头,最后选了一家排队人较少的米线。
“要两份三鲜米线,有一份不要葱花香菜。”
等两个人端着碗坐到角落里,谢听朝垂下眼,看到那碗没有葱花香菜的米线时,他下意识惊讶地瞥了一眼季聆夏。
季聆夏笑眯眯地用一张纸巾擦了擦筷子,抬手指了指谢听朝那碗米线,她歪歪脑袋:“我没记错吧,不吃葱花香菜,对不对?”
谢听朝捏着筷子的手一顿,而后抬起头,目光落在季聆夏身上,他轻轻点头。
季聆夏看着谢听朝带着抹柔软笑意的脸,垂下脑袋,看着自己那碗米线,忽然想起那个下午。
谢听朝平静地看着她,不泄露一丝一毫情绪,平淡到漠然地打出那串手语——太麻烦了。不是所有人都愿意等我们慢慢说的,我不想赌对方是不是愿意。
季聆夏忽然觉得有点食不知味。
在食堂的喧嚣里,季聆夏抬起头来,目光定定地落在谢听朝脸上。谢听朝正低着头,季聆夏只能看到他的发旋,和利落的头发。
在耳边经久不变的寂静里,谢听朝敏感地意识到自己对面那道明晃晃的、毫不遮掩的视线,他动作略有些迟缓地抬起头,迷茫地与季聆夏对视。
季聆夏没有立即开口,只是那样看着谢听朝,看他浓密的眉毛,明亮的桃花眼,眼皮的褶皱,和眨眼间扇动的睫毛。
谢听朝又一次被季聆夏看得脖颈僵硬,他不自在地向后徒劳地躲了一下,想移开目光,却又被季聆夏那双严肃、认真的杏眼死死定住了。
“谢听朝,你那天说,不是所有人都会等你慢慢说,你不想赌对方是不是愿意。”季聆夏的声音轻飘飘的,像风中的一片叶子,没人能注意到那片在空气中沉默的树叶,只有那个树叶选定的落脚能意识到那片叶子的降落。
那片叶子选了谢听朝的耳朵。
谢听朝看着季聆夏,他不知道季聆夏想说什么,只是轻而犹豫地点了下头。
季聆夏忽然坐直了,似乎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真诚而坚定地看着对面的人,她一字一顿,将那句话刻意放得极其缓慢而珍重——
“我愿意。我愿意听你慢慢说,说多慢、说什么都可以。”季聆夏以往同谢听朝讲话时,也会刻意放慢语速,却从未像今天这样一字一句都那样清晰,“我喜欢听你说。”
像场长久不衰的春意一样,不论对谁都如此包容,如此温和的说。
那不过是句短而平常的话,此时此刻谢听朝却被这句突如其来的话搅得有点迷茫,那座让他固步自封的城池就那样被季聆夏一句话炸出个小却明显的敞开角落。
那个细小的缝隙里缓慢的流淌出一条河流,也许那条河流只是此刻的潮湿,又或许会成为在永恒春季里融化的一片湖泊。
谢听朝看着季聆夏那双真挚的杏眼,忽然很轻很轻、毫无预兆地勾起嘴角,笑了一下。
“你笑什么?我是认真的!”季聆夏被谢听朝笑得有些迷茫,以为谢听朝不肯相信自己,她急匆匆地开口,“我真的愿意!”
谢听朝轻缓地叹了口气,他抬起手来,那串手语也认真而缓慢:“我知道。我知道你愿意。”
季聆夏犹豫了片刻,她捏着筷子的手不自觉地上下摩挲着,筷子的毛刺钻进她的指尖,一下子好像也扎进她心口,她声音小小地反问:“你怎么知道?”
谢听朝眯起眼睛,轻轻笑起来,却是没再回答季聆夏的话。他捏起筷子,空出的手做了个快点吃饭的手势。
季聆夏只能暂时将疑问吞回咽喉,却被那个疑问堵在喉咙里,像根不上不下的羽毛,让她嗓子痒痒的。
直到两个人吃完饭,一起往办公室走的时候,季聆夏才终于在教学楼的走廊里忍不住,又一次拽住谢听朝的袖子。
“所以你怎么知道?”
谢听朝忽然很无奈地叹了口气,知道季聆夏一定不肯善罢甘休就这样放过他,他这才又一次抬起手,动作认真而流畅——
因为你是季聆夏。
季聆夏被这句话砸得有点懵,忽然莫名红了耳尖:“因为、因为我是季聆夏?这算什么回答啊?”
她垂下脑袋,那句话不停地在她脑袋里飘来飘去——因为她是季聆夏。
还没来得及思考出名堂,身边的人已经又一次抬腿向前走了。
一道阳光透过建筑的轮廓落进走廊,照亮季聆夏的侧脸,她忽然抬起腿,也不顾前面的人是不是能听得到她的声音,边跑边喊前面的人:“谢听朝,你等我一下,什么意思啊?”
前面人那慢悠悠的脚步自然是没停,只自顾自地向前走,直到季聆夏跟上他的脚步,两个人又一次并肩而行。
那道阳光落在两人身上,照得两人的影子细而长,那两道从前总是相隔遥远的影子,第一次拥有了紧贴的交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