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鸢又做梦了。
她梦见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殿内春意盎然,窗外花团锦簇。在那一团香气扑鼻中,祝鸢看见一只精巧的秋千,上面坐着个穿藕粉衣裙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约莫三四岁,长得极为可人,冲她招手,咿呀道:“娘亲……娘亲……”
沙哑的声音自喉咙间溢出来,全然不似一个三岁孩童。
祝鸢愣怔住,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那儿似乎有一道陈年旧疤,再低头一看,坐在秋千上的竟是她自己。
不,不是秋千。
那是一颗巨大无比的槐树。枝繁叶茂,天光难漏,脚底生长出无数黝黑粗长的枝蔓,像毒蛇一样将她手脚紧紧缠绕住。
“娘亲……”
一颗鲜红的头颅突然从树梢长出,露出尖利森白的牙齿,冲她狞笑道:“周昭,你该下地狱啦!”
周昭?
祝鸢动弹不得,心脏的位置似乎突然被人挖去了,灌入胸膛的寒气逼得她喉咙发紧,任凭她再怎么张大嘴巴也发不出一丝声音。
“陛下!赏我一滴血吧!”
“陛下!把你的心给我吧!”
祝鸢手指微动,只摸到身下冰凉的玉石板。
头顶黑云沉沉,耳畔魔音窃窃。
一个身穿龙纹盔甲的女子缓缓转身,她手握一柄玄铁重剑,身上遍布伤痕,嘴角不停地往下滴血,而她胸膛的位置,则是一个拳头大小的黑洞。
那女子面容苍白绝美,缓缓启唇道:“周昭,就是你啊……”
祝鸢猝然睁开眼睛,冷汗打湿了她的后背,梦中的潮湿黏腻变成鼻端一缕难掩的血腥气。
“醒了。”有人立刻问她。
眼前白光渐渐汇聚成一个模糊的人影,那人肤色比寒冬的雪还要白,眼底如水潭落石,望向她时轻轻颤了颤:“我料想你快醒了。”
祝鸢认出渡舟,于是唤道:“……我……”
说出口的声音喑哑无比,以致于祝鸢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这声音是从自己喉头发出来的。
好熟悉的声音……是我吗?
她能开口说话了。
渡舟眼中情绪因着她猝然开口,又起了一丝波澜,温声道:“还好吗?”
“我……”祝鸢感觉心口很痛,她那张苍白的脸小心瑟缩在锦被里,剪了利爪的猫儿似的,神色茫然地喃喃道,“我还好……”
渡舟垂眸,一言不发地握住她的手,重新放回温暖的棉被里:“别怕,我陪着你。”
祝鸢不知道再继续说什么。
这也很好理解。就好像非得给哑巴一张嘴,聋子一双耳,一时间不知道该拿多出来的东西干什么。
祝鸢低声道:“我好像……做了很久的梦。”
渡舟面上露出一丝不自然,问道:“什么梦?”
“记不起来了。”
祝鸢睁大眼睛,望着屋顶,眼神空洞无光,刚想用拳头砸脑袋就被渡舟提前拦下:“想起来再告诉我吧,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