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昭并不觉得有必要为自己辩解,但当年桦城整整二十万英魂,周昭没有脸顶着这样的罪名,去面对那些亡灵。
老天既然要她活,那她活就是了。她还有诸多谜题未解,还有诸多血债没有偿还。
周昭不想回到牵机营,她站在九洲城大街上,漫天大雨,街上并无多少行人。
她背着剑,四顾茫然。
城虽大,却无她容身之所。
潮湿阴冷的雨水在周昭脚下蔓延,那股寒意一直顺着小腿爬上来,真冷啊……
双膝隐隐作痛,当年那场大雪留下的旧疾又阴魂不散地爬上了她的身体,仿佛时时刻刻在提醒她——
是你害死了二十万性命。
周昭望向皇城方向,隐隐觉得那里或许有她想要的答案,她不再犹豫,转身往牵机营去了。
周昭洗过澡,又换了身衣服,脖颈处的伤口被水泡的有些发胀。这里原本就有条旧伤,也不知是她故意还是巧合,今日划伤的地方,跟那条旧伤竟然刚好重合。
手指轻轻抚摸过那条疤,却见门外人影微动,周昭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将今日已经结痂的伤口撕开,恰到好处地叫了声痛。
咚咚!
门被推开一条小小的缝隙,人影低声问道:“怎么了?”
“好痛。”周昭又道。
渡舟终于推门进来,快步走到她身边,语调紧张,问道:“哪里痛?”先是看她伤口,随后微微皱眉,手掌轻轻覆住她流血的脖颈。
周昭刚洗过澡,热气氤氲,发丝半干,在这不断升腾的热气里,渡舟的手似乎也微微发烫,他很快撤开手掌,那里不再流血,只剩一条陈年旧疤。
“怎么弄的?”渡舟声音低沉,又抬手弄干了她的头发。
周昭本是坐着,于是微微昂首,望着渡舟,语调天真得恰到好处:“渡舟大人,我见这里有道疤,好奇,不小心撕破了。”
周昭不知道这样说有没有瞒过渡舟,对方站得离她不算远,此刻垂眼看她,目光既没有审视,也没有探究,只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但就是这种平静让周昭呼吸不畅。
从前的萧十六浑身都是刺,高傲,散漫,随心所欲,处处是谜团。接近萧十六,就像一颗石子投入山谷,稍不留神撞击得粉身碎骨。
而眼前的渡舟却不同。
他是一汪漆黑的沼泽,一潭无底的死水。投石其中,毫无波澜,却能悄无声息地吞噬。
在周昭这一口气憋得胸腔险些要炸开时,渡舟终于开口道:“下次注意,别弄伤自己。”
周昭点头应了声好,又问:“奇怪,这里怎么会弄伤呢?”
渡舟道:“……上回在无相城伤到的。”
妖的话,不可信。
这是渡舟原话,现在周昭原分不动地送还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