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照雪眨巴眼。
“你,去东厢房。”
“小薰……”卫百狩弱弱开口。
“嗯?”颜小薰偏过头去剜了卫百狩一眼。
“小雪,去吧。”卫百狩麻溜改口。
卫照雪虽说很是好奇,但呆在这里也着实觉得浑身不舒坦,便轻手轻脚地起身,乖乖去了东厢房。
一离开颜小薰的视线,卫照雪便又不乖起来,撅着屁股,将耳朵贴在木门上,一双眼睛睁得溜圆,在黑暗里咕噜噜地转。
对面的声音透过门板传进来,有些模糊而扭曲,这门板比寻常人家的厚实不少,漏进卫照雪耳朵里的只剩一些含糊的字词。
她听着那些模模糊糊的字词,又没法穿成一句话,心里便忍不住地揣测,越揣测便越发抓心挠肺,恨不得跳出去一探究竟,但又着实被颜小薰揍得有些发怵,不敢贸然行事。
她环视房间,发现窗户开着一条小缝,心中一个想法油然而生。
她从熄灭的煤油灯里倒出些油,涂抹在窗户的轴承处,丝滑且悄无声息地推开了窗户,撑着窗沿向外一跃。
接着,她发挥幼时跟镖局里泥腿子们学来的爬树本领,三两下便爬到枝丫处,轻盈一跃落在屋瓦上。
“就是这块……”卫照雪找到一块有些松动的瓦片,轻手轻脚地将它挪开一条缝,将耳朵贴上去,声音终于清晰起来。
“……我真的未曾再娶妻,她是我兄长的女儿。”
“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她那眼睛与你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小薰……”
“别这么叫我!”
“……”
“哇……”卫照雪小声感慨了一句,将耳朵贴得更近,几乎将整个人贴在屋瓦上。
卫百狩沉默了半晌,似是经过了长久的心理挣扎,才缓缓开口,道:
“好,颜姑娘。我卫百狩对天起誓,今日之言若有半分虚假,他日必叫我万箭穿心,尸骨无存,死后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你、你别这样……”颜小薰上前一步,用手捂住卫百狩的嘴,一时间竟忘了自己还在与他置气。
“……”卫百狩垂睫,半晌,才将黝黑的手轻轻搭在颜小薰的手腕上。
颜小薰怔愣地盯着他,感受到轻微的热气扑在她手心,恍惚间,她竟有些不想松开。
然而,就在这时,“嘎拉——”一声刺耳的声响从他们的头顶传来,几粒碎瓦噼里啪啦地落下,接着便是一声细小的惊呼和匆匆的脚步声。
“什么人!”颜小薰立刻执伞跃出门外,锐利的目光扫过屋脊,却没见什么刺客强盗,只有一个如鹌鹑般缩成一团的姑娘。
卫照雪自知躲不过去,只得讪讪地笑了笑,接着故作镇定地舒展胳膊,向天空望去。
“嗯……今夜月色甚美……”
“给我下来!”
“哎哎哎好!”卫照雪连滚带爬地爬了下来,缩着脑袋站在颜小薰面前。
月色下,她悄悄抬眼看向颜小薰,这才发现她眼眶有些微红,又想起方才偷听得的谈话,她不禁觉着,自己该说些什么。
“颜姐姐,他的确不是我爹,他是我二叔……”卫照雪斟酌着小声开口。
她其实不太清楚自己该怎么称呼颜小薰。方才偷听了那些谈话,她隐隐觉着,颜小薰或许是卫百狩过往的情人,那这样便该唤婶子……或者是前婶子。可眼前人看上去顶多三十出头,称呼婶子似乎是叫老了……
还是称呼姐姐稳妥些。
卫照雪正低头胡思乱想着,卫百狩却已走了出来。他轻轻揽过卫照雪的肩膀,检查了一遍伤口是否渗血,然后拍了拍她的手,声音有些沙哑:“此事与你无关,先去歇息罢,小心些,别压着伤口。”
颜小薰在卫照雪的伤口上短暂地停留了一瞬,又迅速挪开。月光下,她的睫毛轻盈地震颤了两下,像雪白的蝶。
卫照雪左看看右看看,见二人皆无向她解释的意思,便只好灰溜溜地回了房,缩进被子里。
一时半会儿的,她也没这个厚脸皮再去听墙角,只得带着乱作一团的疑虑躺下,试图抽丝剥茧,还原真相,却发现自己着实没有这方面的天赋。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她的呼吸便变得均匀而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