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小姐们自己是有亲生父母和家族在外准备的住处,但他们都很重视能和夫人相处的机会,因此也把木樨园当成了常住之地。
这次因为夫人要多带一个云遥回来,并且还特意吩咐程管家,在她所住的主院卧房旁边给云遥安排一个好房间。四位少爷小姐和其他人都既震惊又不免对这个云遥生出了很多猜测非议。
程管家知道现在木樨园内暗流涌动,因此在听到少爷小姐要他到二少爷的听风院问话的时候,程管家也做好心理准备了。
只是他没想到,风暴远比他想得要猛烈。
程管家一进到听风院的会客厅里,身后的两个二少爷的随从突然就关上了厅门。程管家被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一个戏谑又带着怒气的男声就在前方响起:“程侍尧,你好大的胆子啊。”
程管家转头,看到一个约莫二十三四岁的桃花眼青年正懒洋洋晃着琉璃酒杯斜倚在湘妃竹美人榻上,看着他的眼角眉梢尽是轻蔑,这位正是二少爷。
角落里一声轻笑传来,年纪最小的四少爷一脸看好戏地看着他们,而一身素净的三小姐正沉静地站在一边,神情寡淡。
最让程管家有些发颤的,是坐在最中间的男人。他约莫不到三十,眉骨高得近乎凌厉,眼窝却生得深邃,像藏着半潭寒潭。颧骨的线条冷硬如刀削,嘴唇饱满,唇峰却抿成淡漠的直线,这种矛盾感让他整个人如同块被千年冰雪封冻的和田玉。
他正是族内下一任的继承人,最像夫人的大少爷。
大少爷早年投身军旅,能力卓绝,早已在外身担要职,凭军功和家族蒙荫,又在不到三十的年纪晋升成上校。
因为事务繁忙,平常程管家也很少能见到大少爷,一般有比较重要的事,大少爷才会出现。程管家是真没想到,能在这里看到大少爷。
“大少爷,您怎么……”
程管家话音未落,一旁的二少爷突然抬手,酒杯着凌厉的风声擦着程管家耳际飞过,“砰”地砸在墙上,琉璃碎片如雨点般飞溅,在地毯上洇出深色酒渍,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酒香。
“老东西揣着明白装糊涂?”二少爷的语气轻佻,却让人心底发寒,“你在南杭干了什么龌龊事当我们不清楚?想讨好夫人,选些世家里清白漂亮的小玩意也就算了,你却狗胆包天,连个被商人玩烂的货色也敢献给夫人?你私下到底收了那些人多少好处?嗯?”
程管家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喉结上下剧烈滚动,他的眼珠慌乱地四处打转,结结巴巴道:“二少爷明察,那是……”
“我查的很清楚,”二少爷打断了程管家的话,眼带嫌恶地说,“那个南洋来的姓秦的女富商,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她那最爱玩弄美貌小男孩风流滥情的名声在南洋可大得很,这种人调教出来的小情人能是什么货色?也配进木樨园的门!”
“就是!”四少爷也满眼愤怒地说:“这种人,怎么能接近夫人!看一眼都嫌脏了眼!”
程管家后颈渗出细密的冷汗,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他战战兢兢地解释说:“二少爷四少爷,你们听我说,这个云遥,他是很有才艺的,为人也踏实,夫人倒是经常为他破例……”
“姑姑是什么样的人物,”此时,一个冰冷低沉的男声响起,大少爷眼如寒冰,气势迫人地看着颤抖的程管家,缓缓道,“一个商人养的艺伎也配?”
大少爷骨节分明的手指一下下叩击杯沿,清脆的声响却如同丧钟般在寂静的前厅回荡。
程管家膝盖一软,“扑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地,额头紧贴着冰凉沁骨的地砖,声音带着哭腔:“大少爷,我……”
“程侍尧,”二少爷此时走到了跪着的程管家身前,半弯下腰,戏谑地看着他说:“人既然是你带进来的,你就要想办法给赶出去,明白吗?”
说完,二少爷又看向大少爷,“大哥,你说呢?”
“就这样吧。”大少爷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程管家如蒙大赦,额头重重磕在地上,发出“咚咚”声响,连声道谢。他爬起身时腿脚发软,差点被门槛绊倒,跌跌撞撞地消失在门外。
看程管家跑走时狼狈的样子,四少爷哈哈哈大笑,他是个才十七岁的少年人,最是心直口快的性子,他拉了拉一旁三小姐的袖子,“三姐,你看这程侍尧,多像条狗!”
三小姐淡淡地看了眼程侍尧跑走的方向,没有回答四少爷的话,只是冷静的目光转向二少爷,“二哥,你这些消息是郑家那两小子告诉你的?”
“怎么?”二少爷挑眉。
“没什么,”三小姐淡漠地说道:“只是据我所知,郑家那两小子跟艺术团那位有点亲戚关系,我只是提醒二哥,不要被人当枪使了。”
几人静默了一下,都知道中心市艺术团那位是指的夫人的前一任旧情人,在夫人没下南杭前,那人是最得宠的。
二少爷却嗤笑一声,不在意地说:“我知道,但又有什么关系,他们带来的消息是真的就行。”
他斜睨着除了大哥外最沉静自持的三小姐,笑道“明潇,你也不想夫人沾上那种货色吧?想也知道,那种必是个不知道过了几手的男狐媚子,最会些下贱邀宠的手段。不过是趁着夫人养病无聊时乘虚而入,现在又不知道私下用了多少手段,才能让夫人把他带进木樨园。我们正是要为了夫人好,才要把他赶走!”
三小姐闻言皱了下眉,也不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