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收拾妥当,玄黓怀着既紧张又兴奋的心情跟着侍女出门。穿过庭院时,她的目光忍不住扫过路边的景致,却没心思细细欣赏——心里像揣了只乱撞的小鹿,一会儿想着见到长公主该说些什么,一会儿又担心自己言行有失,手心都悄悄沁出了一层薄汗,连指尖都微微发凉。
刚走到正厅门口,玄黓便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才迈步进去。一进门,她就看见长公主李灵溪端坐在主位的梨花木椅上,身上穿了件淡紫色锦袍,领口和袖口绣着精致的云纹,丝线在晨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她虽未戴过多首饰,只在鬓边簪了一支珍珠步摇,却难掩周身的雍容气度——那是常年身居高位、执掌军务养出的沉稳与贵气,却又透着几分温和。
见玄黓进来,李灵溪便笑着从椅上起身,笑容亲切得像自家长辈,丝毫没有上位者的疏离架子。她还主动走上前,伸出手轻轻牵住了玄黓的手——掌心传来的温度温暖而柔软,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瞬间抚平了玄黓心里的紧张,让她原本紧绷的肩膀都不自觉地放松了不少。
“玄黓娘子,这些日子多亏你悉心照料景行,辛苦你了。”李灵溪的声音轻柔悦耳,像春风拂过湖面,她拉着玄黓在一旁的梨花木椅子上坐下,又让人端来刚泡好的雨前茶,自然而然地打开了话头,没有半分生疏。
两人从洛都近来流行的诗词歌赋聊起——李灵溪对那些文人新作的曲词见解独到,点评得头头是道,既指出了优点,也委婉地说出了不足,听得玄黓连连点头;聊着聊着,话题又转到了杂闻轶事——无论是城东酒肆老板用新奇法子酿出的果酒,还是城南戏班新排的戏曲,亦或是塞北的风沙如何凛冽、江南的烟雨如何缠绵,各地的风土人情她都信手拈来,讲得生动有趣,仿佛她亲身经历过一般。
玄黓坐在椅子上,眼睛亮得像藏了星光,心里忍不住疯狂呐喊:“啊啊啊啊!不愧是长公主!不仅貌美能打仗,还这么博学多才,懂诗词、知杂闻,连各地的小事都知道得这么清楚,简直就是世间最美好的女子!怎么会有人这么完美啊!”
她原本还有些紧张,手心悄悄沁出了薄汗,指尖都微微发僵。可在李灵溪温和的态度、风趣的谈吐中,那份紧张很快就烟消云散,彻底放松下来。偶尔也会插几句话,分享些自己在昆仑山下游历、在江湖中遇到的奇闻趣事:比如某个南方小镇的豆腐脑,居然是甜咸口还加辣油的,初尝时吓了她一跳,后来却越吃越上瘾;比如昆仑山下某个山谷里,每到初夏就会开满淡蓝色的小花,远远望去像漫天星辰落在地上,美得不真实。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聊得格外投机,连窗外的日头渐渐升高,阳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都忘了。侍女进来添了两次茶水,见两人聊得尽兴,也悄悄放轻脚步,不敢打扰这份融洽。
自这次召见后,玄黓彻底成了李灵溪的“小尾巴”。眼见秦景行的身体日渐好转,能自己靠坐在榻上看书,也能在旁人的搀扶下下地走几步,她便不再像从前那样日夜守在榻边。每天一大早就跑到李灵溪的院子里,跟着她学插花——李灵溪教她如何挑选花枝、如何搭配颜色,说“插花如做人,要疏密有致,方能显出韵味”;听她讲当年征战沙场的故事——讲她如何在粮草短缺时带领士兵开垦荒地,如何在大雪封山时冒雪送信;有时还陪她对弈几局——哪怕自己棋艺不佳,总是输得一败涂地,连棋子都摆不明白,也乐此不疲,还总缠着李灵溪教她新的棋路。
到了傍晚,玄黓回到秦景行的房里,就会叽叽喳喳地跟他分享一天的见闻,语气里满是兴奋:
“景行景行,你知道吗?长公主今天跟我说了她当年在江南治水的事!那时候洪水泛滥,百姓们都快没活路了,她带领大家开沟渠、筑堤坝,连续半个月都没合眼,脚都泡肿了,最后终于把洪水挡住了,简直太厉害了!我要是有她一半厉害就好了!”
“还有还有,长公主今天教我插了瓶海棠!她说用青瓷瓶配粉白海棠更显雅致,你看,我特意把花抱回来了,好看吗?她还夸我学得快呢!”
末了,她总会双手捧着脸颊,眼神里满是崇拜,由衷地感叹一句:“真不愧是长公主啊!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人!既能上战场打仗,又能静下心来插花对弈,还懂这么多道理,太让人佩服了!”
秦景行靠在榻上,听着她一口一个“长公主”,句句都离不开自己的母亲,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些,心里像被醋水泡过似的,酸溜溜的——明明自己才是她的心上人,是她日夜守着的人,怎么现在倒像是成了“陪衬”?她的注意力全被阿娘吸引走了,连看自己的眼神都少了。
醋意翻涌间,他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他故意皱起眉头,伸手按住胸口,轻轻咳嗽了两声,还悄悄运起一丝的灵力,让脸色看起来比往常更苍白了些,连唇色都淡了几分,装作一副虚弱不堪的模样。
玄黓正说得兴起,见他这副模样,立刻停住话头,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紧张地握住他的手,声音也急了起来,带着几分慌乱:“怎么了怎么了?这几日不是都好些了吗?是不是胸口又疼了?我这就去叫太医!你等着,我马上就回来!”说着就要转身往外跑。
秦景行连忙拉住她的手,虚弱地摇了摇头,声音带着几分疲惫,还有一丝刻意装出来的委屈:“没事,就是刚才听你说话,觉得有些累了,歇会儿就好,不用叫太医,别麻烦了。”
玄黓顿时自责起来,脸上满是愧疚,连忙扶着他的后背,小心翼翼地让他躺下,又替他掖了掖被角,生怕他着凉:“都怪我,光顾着跟你说话,忘了你还需要静养,不能太劳累。你快些闭眼休息,我不吵你了,就在这里守着你,给你顺气,等你醒了再跟你说话。”说着,便伸出手,轻轻在他胸口打圈按摩,动作轻柔又专注。
玄黓听他这么说,顿时自责起来,脸上满是愧疚,连眼眶都微微泛红。她连忙扶着秦景行的后背,小心翼翼地帮他调整姿势,让他慢慢躺下,又伸手拉过薄被,轻轻替他掖好被角,连脖颈处的缝隙都仔细拢了拢,生怕漏进一丝凉风:“都怪我,光顾着跟你说长公主的事,忘了你还需要静养,不能长时间说话、费神。是我太不细心了。”
她坐在床边,声音放得又轻又软,“你快些闭眼休息,我不吵你了,就在这里守着你,给你顺气。等你醒了,要是还想听,我再跟你说别的,好不好?”说着,她便伸出手,掌心贴着秦景行的胸口,轻轻打圈按摩——那力道不轻不重,刚好能缓解胸口的滞涩感,动作里满是专注与温柔。
秦景行感受着她掌心传来的温热触感,还有她落在自己脸上那满是担忧的专注目光——那目光里没有了对阿娘的崇拜,只有对自己的心疼与在意。他嘴角忍不住偷偷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只是怕被玄黓发现,又连忙抿紧了唇,将笑意藏在嘴角。心里的醋意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得意与甜蜜——果然,还是这样才能把她的注意力完完全全拉回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