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忘生观望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好奇:“祁师弟,这是……袖里乾坤之术?”他虽知修行到一定境界能学会此法,却还是第一次亲眼得见。
祁进动作未停,一边继续往外掏着东西,一边坦然道:“算是取巧之法,惭愧,修为不到家,只能用些外物代替。”
他将那些东西简单归类,而后一一展示给李忘生:“根据卷宗记载,建国前的确有些隐世家族存有关于‘玄阴子’的零星记录,但年代久远,大多语焉不详。唯有一份残破的家族秘录提及,此人曾多方探寻‘沉眠之法’,最后线索指向昆仑,之后便再无音讯。”
“沉眠?昆仑?”李忘生若有所思,“昆仑一脉的《寒冰诀》素有冰封生机、延缓寿元之效,莫非与此有关?”
“不确定,但当初寒冰诀曾遗失过,云流大师兄前世也被卷入其中。”祁进说着顿了顿,道,“不过这些都太久远了,真正值得警惕的是另一件事——根据我的调查,这几年一直有人在以‘东洋剑魔’的名号搅动风雨。”
这个称呼有些耳熟,李忘生蹙眉思索片刻便想了起来:“是那个寄售文秋玉雕的卖家?”
“是他。”祁进颔首,指尖轻点一旁的木匣,“不止玉雕一案。近些年数起古物调包、灵物失控作祟的大案,背后皆有此人的影子。卷宗显示,这位‘东瀛剑魔’财力深不可测,身份成谜,经他手流出的古物,十有八九会掀起腥风血雨。”
他细数其中几件往事,李忘生这才惊觉,当初李裹儿作祟之事竟也与他有关——她所寄身的宝剑“轻离”,也是被他暗中放出,几经辗转方才落于如今的买家手里。
“除此之外,还有一事。”祁进的目光在李忘生额心的太极印记上短暂停留,神色略显复杂,“二师兄记忆未复,恐不记得。这‘东洋剑魔’的名号,前世……实则是大师兄自东瀛归来后,江湖中人赠予他的别称。”
李忘生眉头顿时紧锁,神色间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荒谬感:“大师兄?东洋剑魔?”这称号与师兄实在相去甚远。他无论祖籍还是师承都与之无关,倒是……
呼吸忽然一滞:莫非师兄与温王离开中原后,便去了东瀛?
“师父不让我同你讲太多前世恩怨,所以我也不便多提。”见他神色微变,祁进轻咳一声,将他注意力重新拉回,“但此番调查让我忆起一事:前世那玄阴子,也曾假冒大师兄身份,屠戮我纯阳门人!结合如今东洋剑魔频频现身,我怀疑,这便是那玄阴子对外的假身份。”
除此之外,他还调查到一些其他事情,可惜这些都不足以查出玄阴子如今所在。为今之计,他们还是只能等玄阴子主动现身,别无他法。
“无妨。”李忘生神色平静,眼中却燃起战意,“他既觊觎我本源,早晚会找上门来。届时,新仇旧恨一并清算!我定要亲手夺回师兄本源,再将其斩于剑下,以报剖心之仇!”
“师兄定能如愿以偿。”祁进并不怀疑李忘生能做到此事,以掌门师兄的心性,只要下定决心要做的事情,鲜少会失败,“这段时间我住在此处,届时也可助两位师兄一臂之力。”
“好。”李忘生并不推辞,颔首应下,继续与他推研其他线索。
两人将所有东西一一盘点,最后只剩一个单独放置在旁的长木匣。那匣子样式古朴,表面没有任何花纹,却隐隐透着一股历经岁月的沉重感。李忘生本以为这亦是玄阴子相关证物,却见祁进目光触及此匣时,神色颇有几分微妙。
“此物乃是我的旧物,不知怎的被那假剑魔得去,与其他物事一起送上了拍卖会,后被玄事局所得,一直封存在他们的特殊物品仓库深处。”
“哦?”李忘生的视线也随之落在黑匣上,带着探究,“你的旧物怎会出现在他手中?”
“我也不知。”祁进的手指轻轻拂过冰冷的匣面,语气低沉,“千年前我亲手将此物埋葬,万万没想到此次醒来,竟会在玄事局的仓库中看到它。”
说话间他伸出手指,在匣子边缘某个隐蔽的机栝处轻轻一按。只听“咔嗒”一声轻响,匣盖缓缓开启,露出内里的景象:没有珠光宝气,没有符箓灵光,只有一柄静静躺在黑色绒布上的长剑。剑身修长,样式是典型的中原古剑,然而通体布满了暗红色的斑驳锈迹,几乎覆盖了原本的金属光泽。
李忘生看了片刻,只觉得这剑锈蚀得太过厉害,灵性几乎湮灭,实在看不出还有什么特殊之处。他抬眼望向祁进,正欲询问,却见祁进垂眸凝视着匣中锈剑,神思恍惚,片刻之后才长叹一声再度开口,声音低沉,半是解释半是自语:
“看到此物我便知晓,师父所言我道心之缺憾,我心结之所在……究竟为何了。”
那一瞬间,李忘生似乎透过他看到了晨晨暮色,戚戚伤悲,一时怔然。再低头去看那剑,恍惚间竟似从那厚厚的锈迹之下瞧见了点点暗沉、仿佛永远无法擦拭干净的血迹凝结其上。
一股难以言喻的悲煞气息如同实质般从剑身上弥漫开来,隐隐约约,恍若悲鸣——待他回过神时,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伸手过去。手指甫一触及剑身,眼前忽然一花,似瞧见青年人直扑而来,被一剑穿胸,鲜血飞溅——
“风儿——!!!”
忽有悲声自识海响起,宛如剜骨切肤,痛彻心腑。李忘生心神大震,脱口呼道:“师兄?!”
随着他的呼唤,身旁倏然出现一道半透明的虚影:剑眉星目,面容英俊,眉宇间却布满哀伤与怒火,不是谢云流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