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随将黑色的阻隔带系在楚盛满是印记的脖子上,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轻笑,恶劣地弯起眸子,并不告诉楚盛准确的答案:
“如果这样能让你好受一些,你也可以这样认为。”
做完这一切,她直起身,带着几分高高在上的鄙夷道:
“你自己都是仰人鼻息活的玩物,你难道要孩子留在你的身边学习怎么讨好别人,或者学习怎么做一只听话的宠物吗?”
“宝贝,别那么自私。”
在沈随不屑的目光下,楚盛无措地张开唇,他想反驳沈随,却发现他好像找不到任何可以辩驳的话语。
因为他的确是一个无用的废物。
他确实什么都不会,什么都教不了孩子。
又是死一样的沉默后,终于,楚盛浅褐色眼里最后一丝的光亮被吹灭,他表情麻木看向沈随,嗓音嘶哑:
“会死吗?”
沈随抱胸,以为楚盛在担心分娩时出现意外,或者她要去父留子,嗤笑道:
“只是生孩子而已,不会让你死。”
听到沈随的回答,楚盛吃力地勾起唇角,漂亮的脸上露出浅淡脆弱的笑容,他点头,面色苍白道:
“……那就好。”
第29章枯萎(三)
楚盛安静地接受沈随决定将孩子交给安尼亚抚养的决定,或许是离预产期越来越近,他精神突然好起来,不再总是缩在床上昏昏欲睡。
他总爱将病房内的智能窗帘打开,靠着落地玻璃,安静地坐在阳光底下。
阳光透过特质玻璃落在他苍白到有些透明的肌肤上,显得他犹如脆弱易碎的琉璃。
他出神甚至有些如饥似渴地注视着窗外的花园,他长大的地方。
在这座花园里,他曾将祖父心爱的花草当做野草拔掉,之后害怕地不敢回家,也曾在祖父慈爱的注视下,站在最高的假山上,狂妄地宣布他是世界上最厉害的alpha。
十九岁那年,祖父为他安排好一切后,在病床上,紧紧握着他的手不舍地闭眼。
从此他在世上孤苦伶仃,成为一个孤儿,没有亲人,也没有家。
直到现在,离祖父过世已经八年,他都快二十八岁了,却依旧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爱人。
世上唯二同他血脉相连的孩子,也不属于他。
楚盛滞缓地抬起手,苍白到有些透明的指尖触碰没有温度的光线,浅褐色的眸子里一片沉寂。
沈随说只是一场分娩手术,他不会死,可是她不知道,当他最后能拥有的东西被夺走,他其实会死的。
他放下手,头无力地靠在冰冷的玻璃表面,在心里轻声重复:
他会死的。
可是,正如一朵即将枯萎的玫瑰,不会有人投去目光,也没人会再在乎他的死活。
之后,沈随好像又把他忘了,一直到预产期那天,她都没再过来。
当医生们推门鱼贯而入的时候,楚盛安静地躺在床上,表情平静到有些麻木地看向医生们身后,发现沈随依旧没来后,了然地收回目光。
或许,正如沈随说的,这是一场无关紧要的小手术,不值得她为此跑过来一趟。
在麻醉生效前,他突然看向为首的beta医生,哑声问:“索米还好吗?”
自己的得意门生因为眼前的omega自毁大好前程,医生本不想回答楚盛,但omega的目光太过可怜,就好像如果她不回答他,他下一刻就会枯萎。
于是她违背沈随下达的命令,冷淡地回答楚盛:“人没事。”
听到医生的回答,楚盛吃力地勾起唇,他收回目光,眼睫轻颤,沉默地注视自己凸起的腹部,仿佛想穿透皮肉,看清里面孩子的模样。
很快,他的孩子就不再属于他,他甚至连知道孩子模样的资格都没有。
他的孩子会乖巧地喊别人“爸爸”,会在别人的庇护下健康、快乐地长大。
而这一切都与他没有半点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