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料来的竟是赵珝。
这冤家来这儿作甚?真应该拿糖瓜把这人的嘴和脚都黏起来,囫囵一团,丢出京师,去天南海北好好当他的宁王,而不是在这个地方,看到他最不堪和下贱的模样。
容倾咬住下唇,眼角面颊皆是桃花般的薄红,一滴热泪顺着脸颊流淌,淌到一半,泪已经冷下来了,冰凉地覆在他的脸上。
“滚出去。”
他又重复一遍,隐隐带上了哭腔。
赵珝闻言,非但没有退后,甚至半抱起他,强行让他的脸对着自己,语气里的担忧几乎满了出来:“姐姐,你怎样了?可是旧疾复发?我带你去找太医。”说罢,便要把人抱走。
“别碰我!”容倾猛地推开他的手,跌坐在软榻上,素来沉静的眼眸里已是涣散一片,几乎是崩溃地哀求道,“求你……你走……好不好?”
他明明想的是不能让赵珝看见,可身子还是背叛了他的心。
这般缱绻的画面,赵珝要是还没反应过来,那他干脆别做男人了。寻常的病痛怎会让人面色潮红、眼神涣散,甚至……
沾着薄汗的、涣散的脸。
梦里的,梦外的,渐渐重合。
赵珝瞳孔微缩,手指颤抖着抚上容倾的脸颊,温凉而湿润,他不可置信道:“他对你做了什么?他是不是用了什么龌龊的药?是不是在惩罚你?”
某一瞬间,巨大苦楚竟然压灭了欲念,赵珝只是很单纯、很悲伤地想带容倾走。他抱紧了容倾,手绕过膝弯,不料却碰到对方腿上的玉链,又是引得一阵颤抖与哭泣。
“带我走……哼。”
容倾在欢与痛的撕扯之中,反而清醒了一点。
他看着赵珝尚且年轻的、却又肖似其父的脸,忽而嘲讽地笑了一笑:“赵珝,你真的是他的儿子么?”
赵珝一愣,他并不想是,但他必须是。
“你能给我什么?”
容倾气若游丝。
“你什么也给不了。”
爬到了高位后,只想爬得更高,人心是无法满足的。哪怕有那么些许时刻,他依旧贪恋世俗的温暖,却心知肚明开弓没有回头箭,一旦沾染上权与欲,再也不可能变回寻常人了。
赵瞻是天底下最薄情的人。
容倾跟在他身边久了,学会许多东西,其中之一,便是薄情。说难听点,寡恩寡德,绝情绝爱,人不人鬼不鬼,所有人不过是维系自身的棋子。
他不禁好奇,赵珝的生母洪嫔,究竟是个怎样的性子。是个痴情的女人么?不然为何生出了一个大情种?
他几乎要笑出声了。
赵珝听不见他心里刻薄的话,只见怀中人笑了笑,春水荡漾,眼尾飞出一抹欲迎还拒的红,乌发胡乱地粘在脸颊上,柔软的胸膛轻轻起伏……很温柔的样子,说出的话却不恋任何的旧情。
你什么也给不了。
赵珝被这句话钉死在原地。
是啊,他现在能做什么?
弑君吗?
哪怕他与辽东军关系极好,到底还是握不住军权,至于那些军功,赵瞻若想剥夺,随时都可以扣一顶帽子,把他钉死在午门之下。他根基不稳,最多搜罗一些好玩的东西给容倾,至于容倾要的,他不过区区一个皇子,如何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