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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步（第1页）

胃部隐约涌上一股灼烧感，秋昇盯着那半开的门缝看了好一会，才缓慢移开了目光。

思索片刻，他忽然道：

【迷迷。】

无形的脑域对话展开，秋昇的视线落于虚空，仿佛正在与某种物质对话。

【亲爱的宿主，我在！】万人迷系统欢快地应道。显然，迷迷是万人迷系统给自己取的昵称。

【调取时予科的信息。】秋昇说。

【正在为您调取人物信息……】

【时予科，男性，23岁，锦城人，锦城基地变异体研究所首席研究员。性格关键词已捕捉，核心词：坚毅、担当、距离感、掌权者……性格关键词仅供参考，请宿主务必结合现实理性看待哦！】

【该人物喜好未知，厌恶未知，如想解锁更多内容，请宿主继续探索吧！】

万人迷系统简要汇报完毕后，突然语调飞扬地对秋昇道：【昇昇，你想不想知道时予科对你的印象？】

秋昇还躺在椅子上半天没动，闻言愣了愣：【你还能检测出这个？】

万人迷系统却嘻嘻一笑：【只要昇昇能够通过各种手段，向他打探出来他对你的印象，他的印象资料库就得到补充啦！】它显然对此兴趣很大，迫不及待说，【所以昇昇，你什么时候问他？】

秋昇噎了噎，随即无奈地笑了一下。

是的，万人迷系统一向如此，除了发布任务之外，其余一切信息都以他先知晓为条件，随后才被它收入资料库。

而且，它很八卦。

接触到李芸、李存两人后，秋昇也尝试过向万人迷系统调取他们的信息，但作用不大。万人迷系统在信息提取这一方面真的很弱。

但是万人迷系统丝毫不死心，它一被召唤，就全然变成了超级话痨的人工智能：【昇昇，我真的很好奇，你就问问他嘛！除了这个，我还想知道他对你的感觉、对你的想法、对你的好感……】

秋昇自动屏蔽了它后面不少于五十字的长篇大论，天色已晚，气温持续降低，他起身出门，刻意避开了香气的源头，径自离开研究所。

四下阒寂。

浓云蔽月，这夜的路灯依旧黯淡，他的影子被暖色调的光拉得很长。夜风穿过高楼的间隙，裹挟着凉意，抚过他的散落颈间的发丝，秋昇心有记挂，走得越来越慢，眸中渐渐落了几分疑云。

【迷迷，帮我调取王树强的信息。】

【王树强，男性，49岁，锦城人，当前处于羁押期间。资料认定为0331号案件重大犯罪嫌疑人，涉嫌非法控制变异体牟利，现变异体已全部移交基地监管，集中关押。经确认，该人物目前与宿主并无直接接触……】

这些都是林先河前一日透露给他的消息，没有丝毫更改。秋昇已经了解万人迷系统的特性更接近于记事簿，叫它调取信息也并非为了获知什么，只是他心中隐觉怪异，直觉这件事情还有哪里不对劲。

A级刑事案件，涉案人员为王树强本人，牵涉更深远的却是被控制的变异体。基地一向对变异体事件高度重视，但以往管理局处理的都是变异体入侵及伤人的事件，这次遇到变异体“反被控制”的情况，恐怕还是头一遭。

莫名的，心脏突然跳得比往常更快，秋昇忽然伸手按住自己的胸口，错觉般的刺痛一闪而逝，难以捕捉。

等那股隐约的刺痛消逝，他忍不住想到另一个问题。

……变异体大多没有神智，更没有身为基地公民的人权，对于这全然敌对的物种，基地又会怎么处理如今摇身变为“受制者”的它们？

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大多数时候，秋昇都作为变异体而存在。可是，在这个世界，变异体是人类的敌人，是法律中的客体，是必须被诛灭般的存在。

也许是因为曾经身处相同境地，他竟会生出丝丝悲怜，只是这悲怜也被隔绝在躯壳之外，同他对这世界的感官被堆放在一起，触及不到内里。

回忆将场景复现在眼前，林先河与他说话时，态度虽异常平静，眸光却像是含有别的深意，说出“控制变异体牟利”时，他明显在期待着秋昇的回复。

他想要什么样的回复？是要秋昇这只变异体的兔死狐悲，还是义愤填膺？

“先河哥。”彼时的秋昇就已经问过这个问题，“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说到底，不论再怎样特殊，秋昇在时予科、林先河等研究员眼里，本质上都是一只变异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在这种世道下已然成为了一道箴言。为了不被感染为形貌可怖的同类，为了能永久拥有值得被保护的人权，为了个人和集体的生存，讨伐异族几乎铭刻于每个人基因里，成为绝对的反应与抉择。

没有人不会对变异体避之不及，哪怕是看似与秋昇打成一片的观察员。

没有哪一次，秋昇与观察员接触时，对方不将自己从头到脚全副武装，哪怕是格外宠爱他的凌暮雪也一样。他们无一例外对他心存戒备心，当然，这个范围不包括受到万人迷技能影响后的林先河。

以及，

时予科。

时予科一直是个特例，他对他的存在只有兴味，而无戒备。秋昇看不透他。

一个人的行为需要动机，秋昇不了解时予科存在深厚兴趣的背后缘由，但当他对某事感到好奇时，总会直白地向对方问询，因此，那一日，他相当直接地问了林先河“为什么”。

为什么要和他谈起其他变异体的遭遇，为什么要以那样似同情似怜爱的眼神看着他，那感觉像是他成了金笼下的鸟，可他又不是笼中的鸟雀，不需为看客手里的吃食叽喳鸣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