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棠脸上血色完全褪去,硬着头皮走进隔间,步调挪动慢如蜗牛。
路远寒跟在后面,耐心地抱臂等着。
唐棠扶着门板依次从1号走到4号,尽量仰着视线不去看台阶上赤红的血,慢慢朝着5号探出半个身体——
“。。。。。。啊!”她只朝内瞥了一眼就小声惊呼起来,浑身猛地抖了一下,几乎不受控制地腿软朝后歪倒。
路远寒抬起手背抵住她肩胛骨,微微俯身在她侧边问:“认识?”
“。。。。。。是——”唐棠瞳孔缩成了一个圆点,嘴唇颤抖着,声音惊疑不定,“。。。。。。是。。。。。。徐云蕾吗?胳膊上的刺青很像。”
被害人徐云蕾,今晚张轶东卡座上唯二女人的其中一个,她当时坐在孙轶东对面的沙发上,被一群马仔围着嘻嘻哈哈灌酒调戏。
是那一桌第一个站起来跟白宜璇打招呼的人。
路远寒依稀记得她一头短发,圆脸杏仁眼,长相不出众也没什么硬伤,属于放在人群里很难让人一眼看见的类型。
看似极为普通的女孩,生命却以最不普通的方式陨落。
刑警队赶到时,唐棠正惊魂未定地缩在孙轶东怀里被安慰。
涂兼原本带着程野在大排档吃宵夜,接到宋知微电话后直接喊代驾驱车赶来现场,比同时出警的一支队还先到了几分钟。
现场很快拉起黄色警戒线,一群人被控制在卡座上焦急地等待登记信息。
浓重的酒气、烟味和丝丝缕缕若有若无的血腥恐惧感沉沉笼罩。
闪光灯在狭窄的女卫隔间里频频亮起。
图侦拍完第一现场照,程野和另一名外勤戴着口罩,强忍不适谨慎地把受害人尸体从挂钩上取下放在垫了层塑料膜的地面上。
惨不忍睹的死状让自称对着巨人观都能连吃三碗老干妈炒饭的秦祁忍不住面色凝重起来。
法医或许早已习惯了解剖室里混着福尔马林的气息,能面无表情地切开高度腐败的躯体。
对他们来说,那些皮肤下翻涌的不再是血肉,而是生命彻底溃败后的残渣。
哪怕他们见过无数次死亡,却也惧怕生命从滚烫到冰凉的缓慢坠落。
血还是温的,心脏还在跳,灵魂最后不肯冷却的倔强被陈述成生物学上的死亡反应,是他们最不想遇到的情况。
秦祁打开法医箱递给路远寒一副手套口罩,两人蹲下仔细察看被害人颈部狰狞的伤口。
“死者年轻女性,身高1。62米,被发现时呈悬挂状态,悬挂点在隔间后墙铁铸挂钩上,距离地面约2。1米。”路远寒收回卷尺,“从现场来看,基本排除自杀可能,5号隔间是第一凶杀现场,被害人悬挂时脚尖距离地面仅剩两厘米,后脑最高点距离挂钩23厘米左右。”
“拿什么东西挂的?”涂兼盯着便池后方挂钩问,“又是鱼线?”
“不像,比鱼线锋利得多。”路远寒拿镊子小心夹起尸体颈部那根嵌入骨缝的凶器,“这根线几乎切断了她的气管和颈动脉,只剩下颈椎还连接着头和身体。”
“颈椎位置创口深可见骨,再多挂一会儿估计就断了。”秦祁情绪收敛,隔着口罩冷静陈述,“致命伤很明显,颈部机械性切割。伤口从左耳后下方斜贯至右侧后脑偏下位置,创口边缘整齐,倒像是被某种锋利精密的仪器切割过,所以凶器是。。。。。。?”
“看着像某种乐器的弦线,创口深处的压痕纹理是螺旋状。”路远寒将那根染红的细线分绕在右手食指、拇指上,缠紧了撑开绷直,拿指尖拨了拨,抬眸看向涂兼,“你觉得呢?”
涂兼捞起线尾凑近眼底盯着看了几秒,渐渐凝眉:“是吉他的一弦,最细的那根,而且材质应该是高碳钢丝,接近手术刀刃的硬度。”
“表面金属涂层有磨损痕迹。”路远寒捻了捻指间绷直的细线,“这根弦被特意打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