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竹篮被捧出,她眼中亮得吓人,目光早已黏在那篮子上,嘴角控制不住向上扬,梨涡溢出狂喜。
只是寻常的竹篮,叫一块红色绸布密密盖着瞧不见所装何物。晃动间,便听到篮内轻微金属碰撞之声。顾不得柜门敞开,她小心翼翼捧着篮子缓步挪出屏风。直到竹篮被放到了中间圆桌之上,她眸中灼热仍未褪去。
静谧柔光自门扉漏进室内,勾勒出她专注到近乎虔诚的侧影。
一把抽走了红布,黎阳终于抑制不住地欢喜出声。
“桀桀桀桀,小铜板们,我又来啦!”
“一!二!三!四!五!六!七……”
随着一枚枚铜板被穿入红绳叮当作响,她的欢歌之声在主屋横冲直撞,感觉累了,便向后探出脚尖‘噌’地勾过木凳坐下。
黎阳双指从竹篮中捏起一枚铜板,放在唇边一吹,赶忙又将耳朵凑过去。
‘嗞嗡’——
待一百枚铜板入绳,她就将绳子头尾打结,这便是一串。
紧接着,她立马又数了起来,“嘿嘿,一,二,三……”
一直数到三十三串铜板,还余一十五枚。
她喜滋滋算着,“二两二钱一厘,这个数没错了。”
算来,今儿个数了整整六回,比昨日还多了两回呢。
“收摊!”她心满意足地哼着小调,扭耸后肩,摇头晃脑,甩得髻上旧木簪子虚虚划出几道弧线。
心头一派得意正如沸水般‘咕嘟咕嘟’冒泡,目光流转间,又瞧见了篮子里的银元宝。
一枚银元宝可是足足五十两啊!
双目即刻深情款款,她几乎是抢夺一般直直伸出双手,牵着整张背脊一起向前,口中还不住喊着,“乖乖,我的小乖乖!”
黎阳抓起元宝,呼一下就跳到凳子上,“小宝贝,你怎么这么可爱!”闹得累了,又跳下凳子将元宝收回身前转着圈舞到隔间。
双膝跪在长条凳上,身子向前探出窗户往外看去,目光所及是一处池塘,塘后假山不高不矮刚好挡住了盔顶六角亭内的风光,似有几道绿绿黄黄的人影穿梭其间,瞧不真切。黎阳心道:还得是婆母的院中人丁兴旺。
只见池塘四周被一盆盆水蓝绣球镶边,花开妍丽。她又忍不住嘀咕,“昨日那些花,还都是浅粉色的呢,这一日功夫就全换了,还得是富商会享受啊。”
叹息间,她右脚点地扭过身子,一屁股压坐在左腿上,一只脚尖一晃一晃点着玩,心道:这座宅子这么深,造起来得花上六七万两银子吧?
那日花轿进门后,她便没出过陈宅了。
起初她日日在宅子游逛,后来被人告发给了陈母。
当时,陈母便说:“黎氏,你既然嫁入陈家,自当恪守本分。这般坐不住,倒像是街上的二流子,陈家在这镇上有头有脸,作为新媳,理当娴静端庄。”
好的吧,反正这座宅子逛了几次,也就那样了。
黎阳在心内飞快盘算,“六七万两可是一千多个银元宝啊。”看了一眼手中孤零零的元宝,一千多个,嚯,不得堆成一座银灿灿的小山。那张桌子不晓得能不能放得下,说不定要堆在地上,叠得跟桌子一样高。
‘呵呵’傻笑了两声,又歪头看向屋内家具,她猜富商家中应该是楠木家具,听说楠木家具值钱。
几处案桌上摆着花瓶,四周的墙上挂满字画,她看不懂却听人讲过,这镇上都是名仕,他们的字画价值不菲。
收回目光看到身下板凳,她心想:啧,这凳子指不定比我还贵。肃然起敬,赶忙起身,捏起袖子擦了擦凳面,再端端正正坐下。
打量着周遭的一切,黎阳只觉得恍惚,“我这是前世积了什么德,竟还能过上这样不劳而获的好日子。”
还真是,爹娘保佑,菩萨显灵。
这一切,都还要说回三个月前的十五那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