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尔夫似乎察觉到了,他轻笑一声,松开了牢牢扣着海德脖子的手。
那只刚才还粗暴的大手现在又温柔地抚摸着海德柔顺细软的黑发,他的嘴唇依旧贴着海德的耳侧:“我不会听你的。你不光想死,你还想被泼满污水死去,丑陋地、卑劣地、悲惨地死去?你最后还想我点头答应这件事?”
言罢,沃尔夫发出了不成语调的嘶哑笑声。
在他刺耳的笑声中,海德叹气道:“……不过是名声罢了,没什么的。”
他推了推沃尔夫,令人意外的是,这次他毫不费力就推开了他。
沃尔夫低头注视着海德的脸,两人视线交汇,却终究是无法互相理解。
他张了张口,再次出口的声音暗哑得令人心碎:“别……别这样,求你……海德,我求你不要这样……”
海德有一瞬间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猛地看向沃尔夫。
那个高大的骑士脸上第一次露出如此脆弱,不,简直是溃不成军的表情,让人毫不怀疑即使一个柔弱的孩子也能轻易杀死此刻的骑士。
他们认识那么久,大大小小打过那么多场,只有这一刻,海德毫不怀疑,他彻底地赢过了眼前的人。
但他并不快乐。
他的心脏痛得要死。
他以为这么激烈的情感在安德森他们死后已经消失殆尽,就好像只有他的身体还记得濒死的痛楚,在这一瞬间,求生一般在他的体内全面复苏。
在心软占据上风前,海德猛地咬破嘴唇,他尝到了一丝浅淡的血腥味。
瞬间,他的疼痛被压抑,他的动摇被忽略。
千百遍的,他就是这么擅长制服自己的情绪。
毕竟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如果他的死亡已经无法挽回,那么至少要让这份死亡的价值最大化。
沃尔夫明白了。
他看着海德的眼睛就明白了。
那剔透的星辰好像短暂闪动了一下,短得就像是他的错觉,就复归于沉寂的灰暗。
沃尔夫一脸空白。
他放开了海德的手,失望又绝望,自顾自抱住了头,无声地跪倒在地。
海德低垂着头,俯视着沃尔夫蜷缩的身姿。
他的表情还是那么冷静,就好像如此狼狈不堪的只有沃尔夫一个人。
他就像一个观众,看着舞台上的骑士大哭大叫,看着一个他那么在乎的人在为他发疯。
他试探着伸手,冰冷的手就像一点落雪,轻若无物地落在沃尔夫头顶。
再多的安慰都是苍白无力的,尤其是出自他这个罪魁祸首的嘴中,这不符合海德的性格……
但他还是忍不住说出口了:“……没事的,沃尔夫,只是一场失败的闹剧罢了,几年之后,谁都不会记得了……”
“一直就是如此……很快就会被遗忘的……”
他靠着墙滑坐下来,伸手抱住了骑士,试图给予一点微不足道的安慰,口中喃喃重复着:“没关系的……”
他看不到,埋着头的骑士的眼睛,是比他还要疯狂的幽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