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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后。
尹家一早会派马车来接他去渡口,因而邵堂天没亮就起,收拾了两身衣裳及日常看用的书,将这些天写下的文章一并装上,静等了一会。
一会默默回想自己到时候的一言一行,一会又在脑中过自己的文章内容,不知不觉就等到天色亮起来,开了门下了阁楼。
没想到其他人都起来了。
冬云的门开着,应该是在屋里。张二郎在扫院子,朱颜不见人,而邵远一手端了一篓七八个炊饼、一手端着一大陶盆熬的黏稠的绿豆粥进来,看邵堂起来了就招呼他吃朝食。
邵堂这才发现,桌上摆着两样酱菜,分别是腌萝卜和腌芥菜,还有一碟六个金黄圆润的油炸果。
他也不客气,去洗了把脸清醒了下,回来时就看到人已经都坐着了。
其他人还好,张二郎本身就有些拘谨,看邵堂来了赶紧起身:“秀才公,您坐。”一副恨不得给他擦座递水的殷勤样。
邵远就看不惯他这幅小心样子,忍不住说:“你不必这样小心,他虽然是秀才,但咱们屋里不讲那些,你就喊他邵三哥就成。”
张二郎哪里敢这样喊,看到邵堂坐下,他才顺从地跟着坐下。
原本不讲究食不言寝不语,但张二郎这样小心翼翼,倒叫桌上的氛围都变得拘谨起来。
草草吃完后,邵堂向兄嫂辞行。
朱颜就将那三锭银子和做好的灯交给他。
邵堂看到朱颜展示了下怎么解开皮扣打开,怎么点灯放灯台,最后又怎么收起来放置到收纳皮袋里,虽然也觉得新奇,更心头默默称赞了她的书画丹青,但却皱眉头:“这用料会不会太寻常了些?”
他在尹家看到的桌椅都是黄梨木的,灯具虽然不认识,但多半也是檀木之类的名贵材料制成,这样一个虽然奇巧却用料寻常的灯,真的能让尹老先生收下?
“你是觉得拿不出手?”邵远心里不舒服,自然不想给他面子,直接挑破他心里的话。
朱颜止住他,解释说:“用料的确是寻常,但尹老先生年过六十,少年中举,多年为官,从汴京到邝州,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只怕是从前宫里赏得都堆满了仓房。可越是见多识广,越是简单的东西才能打动人心,让人看了,也能证明你并非是谄媚献上的人,不是吗?”
这话倒是不错。
邵堂不再多言,点点头,将灯和钱都收下。
此时他反倒不慌走了,看着朱颜,目光带有深意,说不清是什么:“二嫂,其实你帮我,无非也是为了你自己吧?”
聪慧心巧如邵堂,连邵远都能想明白的事,他怎么会想不明白?虽然他不想沾惹商贾之事,可此时被逼无奈,他不得不如此,才能换得自己想要的前程。
他自嘲地想了想,或许他这辈子都要这么算计着过活了。
朱颜大大方方承认:“是,我就是为了这一日,所以在檀州听说你不吃不喝的时候,我连箱笼都没收就跑回来了。”她眼神坦荡,从容淡定,“所以啊,你得趁这次机会,成功获得尹老先生的青睐,让他相信你的潜力,看到你的文采学识,展露你多年的抱负,让他明白在你身上投注是会有丰厚的回报……既然你问了,我也坦白告诉你,现在你还能跟我谈交易,可若是你此行败了,或许以后你连和我交换利益的资格都没有。”
邵堂心胸一震,收起笑容,目光顿时变得沉重严谨起来。
因为朱颜不惧自己,她不需要讨好自己,这就是有底气的人能做的事、能说的话。
“我受教了。”
邵堂微怔后,将东西都放在桌上,双手拢拳,不同于以往,恭敬地冲朱颜作了一揖,甚至能与地面平行的弧度。
说完也不待,转身就大步向外走。
“三弟,你这是?”邵远愕然,桌上去后问,他难得看到邵堂对谁这样尊敬。
邵堂笑着和他认真地说:“二哥,你真是好福气。从前我只当她是汴京来的个丫鬟,并不以为她如何,现在看来,她眼光独到,心思极细,却又胸怀广阔,倒显得读过几车圣贤书的我狭隘了。”
邵远听得明白,自豪得意地一笑:“你二嫂的优点多着呢。”
尹家的马车就在门外,邵远送他上车后,目送马车离开才回了后院。
他可没空发呆,现在还有大把的活等着他去做呢。
*
檀州方市巷的乔家内。
外头高高地打起了帘子,进来个丫鬟给乔太太回话:“太太,王义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