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开方向盘的同时把已经调整好的绳结套在座椅靠枕的位置,单手拉开车门,学着庄逢雁的样子滚地翻上一圈,映真整个人滚进了路边的草丛。
她没有停歇,迅速爬起来,朝着已经开始偏转位置的炮车追了上去。
那是一分钟内发生的事情,炮车因为失去前进的速度缓缓停下,映真却只是闷头向前猛冲,直到越过炮车。
她只超过了炮车一百米左右,接着,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站定,转身。
身后山呼海啸般追上来的感染者在她眼睛里好像已经消失,映真只盯着副驾驶挡风玻璃上她提前看好的那块图案,粘着一大块黑色皮毛的血迹。
子弹出膛,转身只跑出几步就被巨大的冲击波带倒。
“嘭——”
放在副驾驶的炮弹箱里的只有一小包火药和沾过酒精的毛巾,但效果还是超出映真预料的强大,化为灰烬的除了那辆车,还有公路后疯狂的感染者。
这么看,在商场地下层设的汽油火带简直是小孩子过家家啊。耳膜被巨大的轰炸声鼓动,失去意识之前,映真这么想。
J城外的高速公路的绿化原本相当繁茂,但接连高温,现在也已经和城市内脱水完成的景观树一样,打眼一看,说是非洲荒原也不为过。
睡着的时候,映真久违的梦到了郑敬真。
她其实经常做梦,在研究室或者移动的交通工具上短暂的小憩时,那些白天来不及思考的问题,总会变成梦在大脑里流转,但梦到敬真,是一次。
郑敬真还是那副模样,踩着国保团的靴子,上衣和外套都是国保团的作训服,只有裤子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牛仔裤,总而言之,看起来是在节省生活的人。
然而她站立的地方却不节省,那是一座小小的二层洋楼门廊,院子里参天的大树筛下光斑,在她的头发上轻巧悦动。
“站在那儿干什么?过来看看啊。”敬真回过头,冲她一笑,手里的钥匙也跟着扬了扬。
接着映真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是带着笑意的小小埋怨:“我就回来一个月,住酒店就行,干嘛租这么贵的房子啊。”
“我津贴不少的,以前也没什么用钱的地方,你好不容易回来,只是租一个月我还是付的起的,”郑敬真大步朝着洋楼里走去,摇摇曳曳的,“之前不总是说回来之后要我带你逛逛T市吗?这里去哪儿都方便的。”
她已经走进了门厅,站在大门敞开的玄关处换鞋,映真笑着笑着,脸上的笑骤然消失。
原本柔和温暖的阳光突然消失,她脚下酥脆的落叶也变成一团漆黑蠕动的泥潭,洋楼外的街道上,感染者都在疯狂扑咬,路人的血溅起来,混在一起蔓延到她的脚下。
再回过头,玄关后的楼梯上突然窜出一只一级感染者,映真像是在遥远的另一个世界,即便再怎么用力呼喊,郑敬真都没有反应,只是微笑着,微笑着,直到被扑倒——
明明隔着一段距离,滚热的鲜血还是溅到了脸上,郑敬真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哭嚎,只是死死地盯着她的方向,嘴唇蠕动着:活下去,活下去……
活下去!
像是膝跳反应,映真的小腿一抽,整个人像是从深水里浮出水面,猛地清醒过来。
脸上确实有温热的液体,却不是血,是庄逢雁手里的热毛巾。
庄少校跪坐在座椅边,和突然睁开眼睛的映真大眼瞪小眼,最终还是映真先开口:“辛苦了,受着伤还要照顾我。”
“我……”庄逢雁摇头,伸出一只手在映真面前晃了晃,“记得你是谁吗?”
“郑映真。”映真指着自己,接着指向庄逢雁,“也记得你,庄少校。”
被人抽了麻筋一样“腾”地站起,庄逢雁僵立在原地。
“李医生说了很多次让你动作慢点的!逢雁姐!嗯?又不听话!”何高树小大人一样递回帮好女穿好的针线,步伐铿锵的大步走近。
那张刻意绷起的小脸出现在座椅边后,立马和庄逢雁一模一样的僵在原地。
几秒后,何高树炮弹一样砸进映真怀里,平地起惊雷猛地哭起来:“姐姐!我以为你死掉了呢!你吓死人了!怎么能睡那么久呢……”
映真被压得一阵咳嗽,但还是举起胳膊拍了拍高树的背:“我睡了很久吗?”
“三天。”李杏林带着听诊器过来,在映真的胸腔和腹部来回确认了个遍,“再不醒都要怀疑你脑出血了。”
就连尚且不能移动的赵洁柔也被搀扶着围了过来,映真视线划过每个人,这才重新闭上眼睛。
一个都没少,大家都还在。
“太好了,我们都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