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子规跟着他们在庞大的皇宫中穿行,去到了一个他以前从没去过的地方:静怡殿。
他最后一个跨过门槛,门口的宫女贴心地把门关上了。
“参见皇上。”
“起来吧。”
杨子规打量了一下那两位穿着白袍仙人模样的老者,这种超然脱俗的气质一看就是上等的医师。花寻归上了榻,周围的人就开始忙活起来。没人管杨子规,他也乐得清闲,在屋子里检查审视一般来回查看。
这屋子布置朴素淡雅,简单的一张长桌上摆着一个空花瓶,几张凳子围着桌子,后方一张雕着绽放的寒梅的床占据了大半空间,然后再没什么了。
其实还有。有长桌靠着的那扇朱窗框住的一角红墙。明艳的墙头立着几枝傲雪的腊梅,花瓣上绕着一小簇新雪,远远地要探进窗来。
杨子规记得后来他问花寻归为什么这间屋子是宫里最朴素的时候,花寻归说喧闹之下,总要有一个地方足够安静,能装下一颗似箭归心,能装下一角世界,就足够了。
欣赏完布局,花寻归那边已经开始了。杨子规不敢过去打扰,便搬了一个凳子坐在一旁默不作声地看。
那两个白袍老人一个斜坐在床头一个在床尾。床头那个正缓慢却很有力度地按揉着花寻归的头部和脸部的穴位,而另一个正按着花寻归的足底。杨子规偏头看了看花寻归,觉得花寻归那个表情应该是很享受的意思。
两个时辰下来,杨子规就一动不动地坐在那看完了全程,看得眼睛酸痛也不肯闭闭眼。所有的都结束后,那两位医师退了出去,杨子规隐约听见他们在门口跟刘曲嘱咐要让花寻归按时吃药,然后就没了动静。
花寻归在床上又躺了会儿才睁眼,看到的第一幕就是杨子规一眨不眨的两只兔眼。他赶忙下床,鞋都没穿,到杨子规跟前跟下蹲下,心疼地挡住杨子规眼前的光:“你眼睛怎么这么红啊。”
杨子规的睫毛扫过花寻归的手心。他将花寻归的手拉下,站起身看向窗外高高挑起的冰轮,眼底倾入幽静的黑。
“你弄好了我就先走了。”
他不等花寻归的回应,脚步匆匆,一路不敢回头,回了多日未见的将军府。
知了听见动静欢天喜地地跑出来,手里还沾着面粉。
“将军你可算回来了,我想死你了!”
杨子规抓住知了的手腕,将他黏着白花花的面粉的手从自己脸旁挪开:“你这做什么呢。”
知了一脸骄傲地指着厨房:“我做包子呢!”
“行行行,那你好好做,做好了我一定多吃两个。”他再一次逃跑般低着头回了自己的房间。
很奇怪的,他发现每次自己在知了面前失魂落魄好像都是因为有关花寻归的事情。
一关上门,他就靠着门滑坐在地上,对着浓浓的黑色放肆地大口呼吸,试图拼命减轻自己被掐着脖子的感觉。
他的确太没有安全感了,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花寻归为什么选择自己,即便他们已经在一起半个多月了,即便花寻归已经给足了解释和对他的肯定。但他一直处于无力状态,仿佛身处海底,无法得救也无法呼吸。
特别是在今天。他知道花寻归不对劲,他知道那个地方不可能是凭空出来的,花寻归在骗他,但他做不到直接质问花寻归在隐藏什么。
杨子规摁着地面的手青筋暴起,手心被一颗石子攮破了,长时间的用力也让他的手腕酸痛,但他仿佛没有痛觉一般,十指依然死死扣着地面。
不知黑夜沉默了多久,终于有一只风尘仆仆的鸟停留在窗外的一颗树上。一声有些凄凉的鸟鸣戳破了这带血的静寂。
杨子规忽地松了劲,软着腿站起来,用早已被风吹的僵硬的手给另一只干了大半血的手做了简单的处理。
所以花寻归为什么要瞒着他这么多事情,他还有多少事情在瞒着自己?
杨子规并没有找到答案。他顺势躺到地上,把一旁床上的被子扯下一半,潦草地盖住身子。
那就枕着月光睡一觉吧,希望冰凉的地板可以用一晚上的时间冻醒自己混乱的大脑。
那一天,知了也感觉出了杨子规情绪有些反常,但他鬼鬼祟祟寻觅多日,始终不能在他身上找到那天杨子规不对劲的感觉。
从训练场回来,杨子规回归了他没什么新意的生活方式,每天除了看书练剑就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了。若是花寻归来找他,他们就按正常样子相处,该亲亲该抱抱,仿佛那个有一脑袋忧愁的人不是杨子规。
又是一个清晨,知了推开杨子规的房门:“将军,皇上那边叫你去上早朝,刘公公现在在外面等着。”
杨子规应了一声:“我这就去。”
走到将军府门口,杨子规一眼就看见了停在门口气势很足的车架。他掀帘上车,看到了端坐着的刘曲。
“刘公公。”杨子规发现这车虽然很宽敞,但行起礼来还是有些不太顺畅。
刘曲跟他简单地寒暄一番后,正了脸色。
“杨将军,皇上让我转达一件事:今儿几部的尚书和宋太傅短兵相接,事情有些严重,皇上说您要做好心理准备,谨慎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