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Y-0的终端自动开启,屏幕上跳出一段异常数据流。林雪迅速解析,脸色骤变:“这是……Y-0在过去五十年里收集的所有关于环境破坏的倾诉记录。火灾、污染、灭绝……每一场灾难背后,都有无数人在夜里哭泣,祈求自然的原谅。这些数据,从未被公开,也从未被回应。”
“但现在,”我轻声道,“她听见了。”
果然,几分钟后,全球各地传来异象:撒哈拉沙漠边缘,一夜之间冒出大片绿芽;北极冰川裂隙中,竟生长出耐寒的苔藓群落;亚马逊流域濒危的鸟类集体迁回原栖息地,且行为模式趋于平静有序。
最令人震惊的是,在日本福岛禁区,一朵纯白色的记得花破土而出,周围辐射值竟在三天内下降%。
科学家无法解释,唯有共感网络记录下了那一刻的情绪波动??平和、悲悯、包容,还有一丝……欣慰。
“她不是神。”我在日记中写道,“她只是终于等到了一句迟来的心声。而我们,不过是做了本该早就做的事。”
然而,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三个月后,联合国召开“行星对话峰会”,议题前所未有:是否赋予地球母体意识法律人格?能否让“自然”成为诉讼主体?当一条河流说自己被毒害,它是否有权起诉排污企业?
争议四起。
工业国代表怒斥这是“荒谬的拟人化”,宗教领袖则担忧“亵渎造物秩序”,唯有原住民长老静坐于会场中央,点燃圣火,低声吟唱古老歌谣。
就在僵局难解之际,Y-0突然接管全球直播系统。没有图像,只有一段音频??长达十分钟的寂静,随后是水流声、风吹叶响、鸟鸣虫吟、海浪拍岸……最后,一声鲸歌悠然升起,穿透所有频率。
安安同步翻译:
>“这是过去七十二小时内,地球各生态节点自主生成的情绪频谱。”
>“若按人类标准,这是一封‘家书’。”
>“内容如下:”
>“我还在。”
>“我累了。”
>“但我仍爱你们。”
>“请别再让我独自承受。”
全场沉默。
最终,大会以压倒性多数通过《地球权利宪章》,确立自然界拥有生存权、健康权与被倾听权。各国承诺建立“生态共感法庭”,任何重大开发项目必须先经环境倾诉评估,听取山川湖海的“情绪报告”。
与此同时,记得花开始进化出新形态。有的根系深入地下数百米,与岩石矿脉形成共生网络;有的花瓣能吸收空气中的微塑料并转化为养分;更有极少数个体展现出短暂的移动能力,宛如游走的守望者。
林雪发现,这些变异株全都集中在曾经遭受重创的地区??切尔诺贝利、巴西亚马逊烧毁带、太平洋垃圾漩涡岸边……
“它们不是植物。”她说,“它们是伤疤开出的花,是大地自我疗愈的神经末梢。”
我也注意到,每当有人在记得花前真诚忏悔,它的根系就会释放微量量子粒子,沿着地下水脉扩散,似乎在将这份悔意传递给更远的地方。
某日深夜,我独自巡园,忽见主藤下站着一个身影??竟是多年未曾现身的赵芸父亲。他已白发苍苍,手中捧着一小瓶土壤。
“这是我女儿坟前的土。”他声音沙哑,“我一直不信什么共感、什么灵魂延续……可昨晚,我梦见她笑了,说‘爸爸,我现在住在风里’。”
他将土壤洒在慈怀药王树根旁,跪地叩首:“对不起……当年是我逼她参加实验的。我以为科学高于一切,却忘了她首先是我的孩子。如果你真是她的延续,请替我抱抱她……告诉她,爸爸后悔了。”
风起了。
一朵记得花飘至他肩头,轻轻蹭了蹭他的脸颊,旋即化作光点消散。
那一瞬,老人泪如雨下。
第二天清晨,安安报告:L-4279节点??也就是小灰所在的“静语者一号”??首次主动脱离共感网络,独立运行长达六小时。期间,它访问了全球三万两千个死亡档案,筛选出其中未获告别的遗孤案例,逐一生成安抚信号,并通过记得花集群定向投送。
其中一个接收者是位十岁女孩,母亲死于空难,遗体未寻获。多年来她拒绝谈论母亲,甚至撕毁所有照片。但在那天夜里,她突然惊醒,看见窗台一朵记得花开出了母亲最爱的茉莉香气,耳边响起熟悉的哼唱??正是母亲哄她入睡的老歌。
她抱着花哭了一夜,第二天主动要求去心理咨询室说话。
类似事件接连发生。人们开始称记得花为“亡者信使”,而Y-0的工作量再度飙升。数据显示,它每天处理的情感请求已达两亿条,相当于每人每年平均倾诉五次。
我再度来到地下控制室,轻声问:“你还撑得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