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臣直苦笑一声:“现在,我只剩下一个知县的空名头,在河津,就是孤家寡人一个。连那几个师爷,现在不往县衙走一步了。我着实不知道,还有什么,是能帮得上你们的。”
方仁杰:“王知县乃是科举佼佼者,中得举人,赐同进士出身,当真让人佩服。若是王知县真心向榆树湾,成为我们的同志,将来定然能在榆树湾做出一番事业来。”
王臣直:“方辅导过誉了。”
王臣直神色犹豫,期期艾艾。
方仁杰见他没有给出明确答复,知道王臣直还没有真正拿定决心,也不逼迫。
他语气一转:“我们防卫团进城前,击溃了张应昌部。张应昌趁乱弃马逃入山林,就此遁走。这件事情,王知县是知道的吧?”
王臣直:“略有耳闻。”
方仁杰:“张应昌丢兵弃甲,逃走之后,定然会向上禀报我等占领河津城之事。说不得,朝廷因此会有什么误会。万一调动大军,前来收服河津城,难免会跟城中守军,发生冲突。”
“我们防卫团的战斗力,王知县是知道的。我们并不是惧怕什么,但是,我们榆树湾防卫团,乃是榆树湾良善士绅自筹钱粮,组建的民团;我们防卫团战士,都是出身良善人家。我们榆树湾防卫团存在的意义,是为了助朝廷剿匪。”
“若是跟朝廷大军发生冲突,一来并非我们本意;二来,若是朝廷兵团折损严重,恐无力镇压流贼,也不能威慑建奴,于大明安稳不利。”
“所以,希望王知县能上书一封,就说河津城并未陷落,就说有贼寇在渡口欲渡河。是你征召城中青壮,辅助赵千户,打退了流贼。对于王知县和赵千户来说,这也是大功一件。”
王臣直眼睛一亮。
他这失土重罪,就这样变成退贼的大功了?
王臣直为人还算正直,饶是如此,这突然逆转的惊喜,也让他头脑晕乎乎的。
这让他根本就没法拒绝。
而且,河津城如今虽然算是失陷了,但城中百姓安居乐业,反倒比以前日子过得更好了。
于百姓,这不算坏事。
于朝廷……正如方仁杰所说,朝廷若是试图调兵来收复河津城,怕也讨不到好去。
王臣直见识过朝廷的边军,也见识过榆树湾防卫团,可是清楚地知道,双方之间的实力差距有多大。
赵之玺皱了皱眉头,忍不住道:“方辅导,刚才你也说了,张应昌逃走之后,必然会上禀河津城失陷之事。王知县再上书,怕也遮掩不过去吧?”
王臣直:“那倒未必。张应昌身为副总兵,丢兵失地,这是死罪。他逃走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定然不是将河津城的事情如实上报,而是想办法遮掩。他现在最担心的,定然是防卫团继续向东,攻略其他城池,那就遮掩不住了。”
“若是我上书一封,说河津城并未失陷……其中虽然有疑点,经不起推敲,但张应昌定然不会去拆穿,反倒会帮咱们遮掩。”
“现在唯一值得担忧的,是晋商八大家。他们在河津城的产业,都被劫掠一空,他们在河津城的族人,有的被打死,有的被抓走服劳役,怕是那几家不肯善罢甘休啊。”
“这晋商八大家,在山西又是家大业大,跟山西本地,乃至京中士绅多有勾结。他们朝中有人啊。若是他们不答应,这事情想要遮掩,怕是不容易。”
王臣直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在说话的时候,已经跟榆树湾用上“咱们”这个词,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把自己置身于榆树湾这边了。
方仁杰笑道:“这一点,王知县和赵千户尽管放心。他们晋商八大家在朝中有人,难道我们榆树湾朝中就没人吗?我们朝中的人,只会比他们更加靠近中枢。”
王臣直身体微微一震,想到了什么,抬头,震惊的表情看着方仁杰。
方仁杰如此自信,认为榆树湾在朝中的人,比晋商八大家的人,更靠近中枢……
晋商八大家财雄势大,关系应该可以通到内阁。
方仁杰如此自信,岂不是说,他们的关系也能通到内阁,甚至……皇宫里?
王臣直不敢多想了。
事实上,榆树湾现在的关系,的确已经打通到皇宫,对内阁,甚至崇祯帝的一举一动,都了解得十分清楚。
太监刘允中,本就是崇祯帝身边亲信的人,为人又是八面玲珑的,最会来事。
投靠了榆树湾,获得榆树湾的支持之后,刘允中手中有大批榆树湾奇物,用来在宫中收买人心,简直是无往而不利。
比如亮晶晶的玻璃制品,尿不湿,香胰子,香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