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历悄无声息地翻过几页,霖市的秋意渐浓。梧桐叶开始泛黄,在偶尔刮起的凉风中打着旋儿落下。一起恶性抢劫案的顺利告破,让刑侦支队获得了短暂的喘息之机。
周六早晨,司编年难得地没有早起,抱着怀里的人,享受着慵懒的晨光。蔺才离似乎也习惯了这种周末的温存,安静地靠在他胸前,手指无意识地卷着他睡衣的扣子。
“下午有空吗?”司编年低沉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在蔺才离头顶响起。
蔺才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意思是有空。
“陪我回趟家吧。”司编年接着说,语气听起来很随意,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蔺才离卷着扣子的手指顿住了。
空气似乎凝滞了几秒。
司编年能感觉到怀里原本放松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绷紧。那种熟悉的、带有防御性的僵硬感,又回来了。
他低下头,看到蔺才离微微蹙起的眉头和骤然变得清明的眼神,那里面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回家?”蔺才离重复了一遍,声音有些干涩。
“嗯,我妈昨天打电话,说炖了汤,让回去喝。”司编年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稀松平常,“就是普通的吃个饭。”
他知道这对蔺才离意味着什么。这不再是他们两人之间心照不宣的靠近,也不是在同事面前维持的搭档关系。这是要将他带入一个更私密、更具有传统意义的社交圈层,一个充满了“关系”定义和家庭审视的环境。
蔺才离沉默了。他垂下眼睫,盯着司编年睡衣上那颗被他揉搓得有些松动的扣子,内心掀起了细微的波澜。他习惯了阴影和独处,习惯了用冷静和专业构筑起与外界的安全距离。司编年的闯入,已经是他所能接受的极限。而司家……那是一个他从未设想过的领域。
“我……”他张了张嘴,想找一个合适的理由拒绝。比如还有报告没写完,或者突然觉得不舒服。
司编年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手臂收紧了些,打断了他的话,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安抚:“就是吃顿饭。我妈做饭很好吃。而且……”他顿了顿,补充道,“她知道你。”
蔺才离猛地抬起头,眼中带着惊愕。“她知道?”
“嗯。”司编年看着他,眼神坦然,“我跟她提过,很多次。”
提过什么?是提过有一个默契无间的搭档,还是提过……更多?蔺才离不敢深想。他只觉得心跳有些失序,一种陌生的、混合着紧张和某种隐秘期待的情绪,在胸腔里滋生。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重新低下头,将脸埋进司编年的颈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鼻尖萦绕着对方身上令人安心的气息。
这几乎是一种默许的姿态。
司编年无声地笑了笑,知道这对他而言,已经是极大的让步。
下午,出发前,司编年看着蔺才离站在衣柜前,难得地露出了犹豫的神色。那衣柜里大多是款式相近的深色衬衫和外套,整洁,却单调。
“这件怎么样?”蔺才离拿起一件熨烫平整的深灰色羊绒衫,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征询意味。
司编年走过去,从身后抱住他,下巴搁在他瘦削的肩上,看着镜子里两人依偎的身影。“很好。”他低声说,温热的气息拂过蔺才离的耳廓,“你穿什么都好看。”
蔺才离耳根微红,挣开他的怀抱,最终还是换上了那件羊绒衫,外面套了件黑色的薄款风衣,整个人看起来清俊又挺拔,只是眉宇间那份挥之不去的清冷,让他显得有些不食人间烟火。
司编年看着他,心里软成一片。他伸出手,替他理了理其实并不凌乱的衣领,动作自然无比。“走吧。”
司家住在城西一个有些年头的机关大院家属楼里。车子驶入大院,偶尔有相熟的老人跟司编年打招呼,目光好奇地落在他身旁气质卓然的蔺才离身上。
“小年回来啦?这位是?”
“我同事,蔺才离。”司编年回答得坦然,语气如常。
蔺才离则只是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并不多言。他习惯了这种审视的目光,只是此刻,这目光里似乎多了些别样的意味,让他有些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