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凤辞鬓发散乱,脸色惨白如纸,嘴角还挂着未干涸的血渍,原本整齐的红衣被撕裂数道口子,里衣更是破损严重,暗红色的血痕顺着衣料纹路蜿蜒而下,令人看的是触目惊心。
两名狱卒板着他的肩膀,手一松,整个人便瘫软倒在地面。
经受整夜的折磨,他早已疲倦不堪,眼底泛出一抹恨意,气若游丝地吐出断断续续的句子:“叔父……告诉王爷……我回来了……”
胡云方看着他满身伤痕,明白他竟是以这种力量撑过来整夜,一时愕然,不知该说什么话好。
晏凤辞眼神暗淡,耗尽最后一丝体力后,人已晕死过去。
再次醒来,他睁开眼,发觉自己躺在王府住处。胡云方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关切的望向这边,身后和煦的阳光照射进来洒在地板上。
“醒了?”
晏凤辞刚想开口说话,便被胸膛传来的剧痛将要说出口的话化为一声闷哼。
鞭刑造成的伤口已上过药,用洁净的纱布仔细包好。他赤裸上身躺在床榻,虽皮肉白皙,依旧肩宽细腰,胸腹部覆着一层薄薄肌肉,丝毫看不出女相。他一点也不敢动,稍稍一动胸膛便传来撕心裂肺的痛,只好梗着脖子对胡云方道:“叔父何时来的?”
“你被衙役送回王府不久,我就来了。”胡云方语气平和,“你这次,又搞什么名堂?”
晏凤辞苦笑:“哪有什么名堂,我又不是诸葛武侯在世,岂能事事算得准。”
他声音虚弱,语气低沉,说话间牵动伤口,剧疼无比。他上辈子养尊处优惯了,又不是武官出身,从未受过这般酷刑,只觉得身上皮肉简直不是他的,每一寸都在叫着劲儿地放射疼痛。
想到胡云方是狐族,又修行多年,连胡羡鱼都可施展法术,对胡云方来说,令□□痊愈岂不是小事一桩?
“好疼,叔父,可否施法缓解我身上疼痛?”他眼怀期待,盼着胡云方使出一手出神入化的法术,帮他化解痛楚。
谁知胡云方竟出乎意料一口否决:“不可。”
晏凤辞一怔,不解这位平素行医救人的大夫今日怎么如此铁石心肠。
又暗示道:“这可是您儿子的身体,我疼一疼没什么问题,若是留下疤痕就不好看了。”
胡云方听出他话中弦外之音,却仍然无动于衷,闭着眼坐在椅上一动没动,仿佛在阳光下晒毛的狐狸:“我给你处理好伤口,你还要我做什么?这番教训让你长个记性,不止是为羡鱼,更是为了大家,以后不要再这般莽撞。”
果然想让他动手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
“既然您都这么说了,那我便受着吧。”晏凤辞劝说未果,干脆也闭上眼,皱着眉毛忍痛。
廊下铜铃被撞得叮当乱响,与急促的脚步声交织,打乱一室宁静。
谢镜疏闻讯而来,顾不得仪容,任由衣袍滑落肩头,踉跄走入室内,全凭侍从搀扶才不至于摔倒。跨过门槛的第一句话便是:“晏凤辞如何了?”
胡云方站起身,将位置让给谢镜疏:“王爷请坐,凤辞受了鞭刑,皮肉伤虽然严重,但并未伤及筋骨,我已给他上了药。”
“好疼啊,叔父。”晏凤辞知道谢镜疏来了,故意不问安,反而在谢镜疏面前痛呼,语气带着几分亲人间的亲昵。
胡云方无动于衷,看也没看他,铁了心不帮他。
晏凤辞直呼没趣。
这句痛呼却让谢镜疏揪紧了心,胡云方虽是轻描淡写,只简单一句受过鞭刑,但听出晏凤辞语气中隐忍的痛音,仿佛让他越过漆黑的视野,亲眼看见晏凤辞满身狰狞的伤口,心口也随之震颤。
“齐梁霄竟敢如此对你?”
晏凤辞这才将视线移到他脸上,目光掠过裸露的肩头,声音沙哑带着自嘲。“王爷,让您见笑了。”
谢镜疏语气森然,周身气场压得极低,“王义,备车,我要亲自去知府衙门讨个说法!”
“王爷不可!”晏凤辞急忙从床榻上坐起,却牵扯到伤口,痛呼一声又跌了回去。绝对不能让他到知府衙门去,齐梁霄如果将他不属于任何户籍的事情泄露出去,那么这段时间苦心经营的信任将不复存在,任何努力都将功亏一篑。
听了那声痛呼,谢镜疏急得向前探出手:“别动,你还有伤在身。”
晏凤辞给出理由:“齐梁霄此举,不过是他泄愤之举,如若是您此时出面,为了我这等草民与朝廷命官结怨,恐怕会落人口实,实在不值。”
“为何要独自硬抗?你明知齐梁霄心怀旧怨,为何不让侍卫随行?”
晏凤辞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透出一小片阴影。他总不能说,自己既想借齐梁霄之手拿到户籍,又不愿让谢镜疏牵连过多,更不想暴露自己重生的秘密。沉默半响,他才轻声道:“我不想王爷因我与朝廷起冲突。”
“晏公子……委屈你了。”从未有人为他做到如此地步,谢镜疏言语哽咽,为他这份真心震撼不已,心潮久久不能平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