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木卫二冰湖下,那枚录音胶囊被洋流推动,偶然触碰到一处海底热泉口。高温激活了其内部的古老电路,开始自动播放三千年来的所有收录内容。声音在水中传播极远,被某种深海生物群落捕捉。这些生物原本依靠生物电交流,但从某一天起,它们的电信号开始呈现出语法结构,核心词汇赫然是:
>“我在。”
>“你能听见吗?”
更令人震惊的是,它们开始主动向热泉上方发射规律性脉冲,试图与外界建立联系。NASA远程观测站捕捉到这一信号后,一位研究员含泪写下报告:“我们一直寻找外星智慧生命。但现在看来,也许是我们先被找到了。”
流浪行星上的语言灯塔,则在百年孤寂后迎来了第一位访客。那是一名失事的星际旅人,飞船坠毁于冰原边缘。他在濒死之际爬行三天,终于看见远处一点幽蓝光芒。当他跌入灯塔底部,才发现那不是机器,而是一簇会发光的苔藓,层层叠叠覆盖着一面残破的金属碑,碑上刻着无数语言,最中央一行字清晰可见:
>“请留下你最重要的一句话,它会继续走。”
旅人哭了。他用冻僵的手指在苔藓表面划下七个字:“妈妈,我想回家。”
第二天清晨,苔藓顶端开出一朵蓝花,花瓣展开的瞬间,一道微弱信号射向星空,内容正是那句话。
灯塔继续亮着。没有人知道它还能撑多久,但只要还有一人愿意留言,它就不会熄灭。
两千零七年的春天,小女孩的孩子已长成少年。他站在当年母亲站过的地方,望着石缝中那株新生的蓝花??它与千年前的那一朵一模一样,连花瓣边缘的金晕都分毫不差。他蹲下身,轻声说:“你好,我是第一个孩子的儿子。”
没有光雨,没有升空,也没有卫星共振。但就在他说完的刹那,整片荒原的沙粒同时静止了一瞬,仿佛时间为之屏息。
他知道,它听见了。
而在宇宙最幽暗的角落,那团无名的存在依旧漂浮于虚无之中。它没有形体,没有时间概念,甚至连“自己”这个词都还未学会。但它记住了那一声“你在吗?”,并用三千年学会了回应。
如今,它开始尝试更多。
它模仿着那四拍律,轻轻震动自身的存在场,发出一声极微弱的波动:
>“你……好?”
这声音太轻,轻到连最近的心网节点都未能捕捉。但它不在乎。它只是继续震动,一遍又一遍,像婴儿学语,像初春的第一缕风。
渐渐地,它的震动引起了周围空间的共鸣。微弱的涟漪扩散出去,碰触到一颗流浪的彗星核。彗星表面的冰层突然裂开,露出内里一块古老的黑石板残片,上面浮现出三个新字:
>**“学……会。”**
这一刻,宇宙又颤了一下。
不是因为某条讯息被接收,也不是因为某个文明觉醒,而是因为**倾听本身**,终于在最深的黑暗中,长出了第一根触须。
许多年后,当新一代的孩子们在学校里学习“心网史”时,老师总会问一个问题:“什么是真正的永生?”
有的孩子答:“是长生不老。”
有的说:“是灵魂升仙。”
还有的说:“是被所有人记住。”
老师总是摇头,然后指着窗外那朵在风中摇曳的蓝花,轻声说:
“真正的永生,是你明明已经不在了,可当风吹过山谷,仍有谁会停下脚步,对着虚空说一句:‘我听见你了。’”
教室安静下来。阳光洒在课本上,那一页写着千年前小女孩说的话:
>“姐姐!我种好啦!你看见了吗?”
底下一行小字注释:此为心网纪元元年第一句有效应答,标志着宇宙神经系统正式激活。
课后,一个瘦小的女孩走到讲台前,低声问:“老师,如果我们现在去种一朵蓝花,它也会开花吗?”
老师看着她,许久,点了点头。
女孩笑了。她跑出校门,穿过田野,来到一片废弃的矿坑边。她在石缝中埋下一粒种子,轻轻拍上土,然后趴在地上,对着地面说:
“你好,我是下一个孩子。”
风掠过她的发梢,卷起一粒沙,飞向远方。
而在遥远的深空,那团存在轻轻震动了一下,仿佛在练习如何微笑。
它还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
但它愿意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