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再次来临,“诚实之家”迎来第三批学员。这一次,他们增设了心理辅导课程,并邀请两位曾受严重网络暴力影响的心理咨询师驻点服务。
某日午后,林知远在院子里修剪枝叶,一个小女孩跑来找他:“林老师,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当然可以。”
“你说要做个老实人,可如果别人都骗你呢?”
他放下剪刀,蹲下来平视她的眼睛:“那就做个不跟着骗人的老实人。你可以受伤,可以失望,但不要让自己变成你讨厌的那种人。”
女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蹦跳着离开。
苏晚站在廊下,远远看着这一幕,嘴角扬起。她举起手机拍下照片,发了个朋友圈,配文:“他总说自己不会教育孩子,可其实,他已经教会了很多。”
时间如溪流般静静流淌。转眼已是两年后。
“诚实之家”已成为全国知名的青年心理支持项目,累计接待学员一百二十三人,其中三十七人出版作品,九人重返校园或职场,五人加入后续志愿服务团队。
而《老实人》的影响力仍在持续发酵。一所中学将其列为语文选修课教材,大学社团组织观影讨论会,甚至有监狱管教部门申请授权,在服刑人员中开展“观影+写作疗愈”试点项目。
林知远受邀前往一所特殊学校演讲。当他走进礼堂时,全场坐着近百名患有社交恐惧症、抑郁症或创伤后应激障碍的学生。有人低头抠手指,有人戴着帽子遮住脸,还有人全程闭着眼睛。
他没有拿稿子,也没有刻意煽情。
“你们知道吗?”他说,“我拍完《老实人》之后,有三个月不敢看镜子。因为我总觉得镜子里那个人不是我,只是一个被包装好的符号。”
台下有人缓缓抬头。
“后来我去医院做了心理咨询。医生问我:‘你最近一次为自己哭,是什么时候?’我想了很久,才想起来,是某天下雨天,看到路边一只淋湿的小狗,它缩在纸箱里发抖,像极了小时候的我。”
他说着,声音有些哽咽:“那一刻我才意识到,我不是为了演戏才共情,而是因为我真的懂那种孤独。”
演讲结束时,一个瘦弱的男孩走上台,递给他一封信。信纸上画着一颗被荆棘包围的心,旁边写着一行小字:“谢谢你让我觉得,软弱也可以被尊重。”
林知远收下信,郑重地道谢。
回程途中,苏晚靠在车窗边,望着飞驰而过的田野。“你觉得我们改变了什么吗?”她问。
“我不知道能不能改变世界。”他握紧方向盘,“但我确定,有些人今晚回家后,会对父母说一句‘我最近不太开心’;有些人会在日记本上写下‘我不想死了’;有些人会鼓起勇气删掉那个长期PUA他们的朋友。这些事很小,但很重要。”
她点点头,闭上眼:“那我们就一直做下去吧。”
“好。”他微笑,“一辈子。”
多年以后,当人们提起“诚实之家”,不再仅仅视其为一个写作营,而是一种精神象征??属于那些在喧嚣时代选择沉默倾听的人,属于那些在谎言横行的世界里仍愿说出“我疼”的人。
而林知远和苏晚,始终住在老屋旁的小院里。每天清晨,他会为她煮一碗热腾腾的粥,有时焦了,有时太咸,但她每次都吃完,笑着说“这是爱的味道”。
傍晚,他们并肩坐在屋顶看夕阳,偶尔谈起年轻时的遗憾,更多时候只是安静地看着云卷云舒。
有一次,记者问苏晚:“如果重来一次,你还会选择等待林知远十年吗?”
她望着远处炊烟袅袅的山村,轻轻地说:“我会。因为真正的爱情,从来不是相遇的时机,而是两个破碎的灵魂,在各自跋涉千山万水后,终于学会如何好好拥抱彼此。”
那一刻,林知远正牵着她的手走过田埂,身影被晚霞染成金色。
风吹过稻浪,也吹过他们斑白的鬓角。
他们不曾成为传奇,却以最朴素的方式,活成了这个时代最动人的诗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