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完头发,卢答叼着面包片跑出去,卢珏旭叫他:“再拿瓶奶。”
卢答含糊:“要来不及了——”
话虽如此,他奔到门口,又折返回来,回到餐桌边和两人贴了下脸颊:“妈妈再见,爸爸再见!”
尾音落下时,人已经消失在了门口。
***
出于管控人流的目的,公交车这种公共交通能开到一中的站点,但外来的私家车辆进不去周围的道路。
卢答在路口和陈叔道别,提前下车,预备再走一段路。
赶时间,他步子迈得大,书包被带着甩在身后,脚尖点在地上,匆忙而轻快。
一中是百年名校,建校很早,附近居民区老旧,小巷数目众多,如羊肠一般弯弯绕绕,别说生人,本地人走在里面都有迷路的可能性。
卢答快步走过一条窄巷,须臾,又止住步伐,一步步退了回来。他蹙着眉,凝神细听:巷子深处,传来细碎的呜咽。
*
陈时冬蜷缩在地上,护住头和脸,任头顶的拳头落在身上的其他地方。
痛,哪里都痛。
他透过指间的缝隙朝天空看,觉得天空离自己很遥远,光撒不进昏暗幽微的巷子。但看天空时,咒骂声和殴打同样遥远起来。
陈时冬咬紧牙关,血腥气弥漫在口腔里,铁锈味冲鼻,也没有一句求饶。
他在心底默默数着时间,意识好像抽离出身体,飘浮在上空,等着这场噩梦终结。
他的沉默让几个施暴者无趣。
为首的人染了簇不起眼的黄毛,校服穿得松垮,他看了眼手表,见考试开始了十分钟,便停下动作,另两个人也一齐停手。
陈时冬的包倒在边上,书散一地,沾了泥灰,比主人还狼狈。黄毛捡起物理书,轻扇陈时冬的脸,力度不大,羞辱意味十足:“缺考了,回学校知道该怎么说吧?”
陈时冬没回答,下一刻,被黄毛扯着头发拽起来,他吃痛,终于发出一声小动物般的呜咽,本能地去推黄毛。
挣扎间,他的手乱挥,离黄毛脸太近,给了黄毛一个耳刮子。
声音清脆,回响在巷子里,几人都惊住。
陈时冬愣在原地,收回手往背后缩,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消失,手足无措,还在下意识讷讷道歉:“我、我……对不起……”
黄毛骂了句脏话,哪管那么多,拿起手里的书就要往陈时冬头上砸,陈时冬知道躲了他会更生气,便遏制着本能没躲,只是闭上眼睛,抬手格挡。
闭上眼,连恐惧都是未知的。
陈时冬心里轻轻呼痛,意料之中的疼痛却没有降临。
在黄毛要砸下去时,电光火石之间,巷口也飞来一本书,精准地敲在了黄毛手腕上,物理书重重落地,砸到黄毛脚上。
受了双重攻击的黄毛跳脚,破口大骂:“我草!草草草!痛死老子了!谁扔的?给我滚出来!”
“你也知道痛啊。”
巷口走进来一人,身姿纤秀,有一张在暗处也洁白得反光的脸,没了平时的笑容,显出静水般的冷。
“继续啊。”
卢答举着手机拍摄,面色平静地走过来,却莫名让三人齐齐后退一步。
卢答嗤一声,关了录像,上前扶起倒在地上的陈时冬。陈时冬还茫然着脸,仿佛还在出神,嘴唇蠕动了几下,没发出声音。
卢答替他轻轻拍掉衣服上的灰,郑重地问陈时冬:“要我送你去医院吗?”
陈时冬像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却下意识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