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步,她闻到了不同于草料和泥土的气息,那是属于他的,空气中那份独特的龙涎香。他的呼吸声更近了,不再是模糊的方位,而是几乎能判断出具体的来源点。
然后,她听到一个极其细微的声音,是他抬手时,衣袖轻轻拂过衣料的窸窣声。不需要眼睛,她似乎能看到他用指尖轻轻拂过额发的动作。
四。
她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如擂鼓般在耳边轰鸣,几乎要盖过周遭的一切。
空气的流动都变了,前方有人站在那里,连风都要绕道而行。
五。
她能感受到前方传来的、属于萧景焕的温热吐息。还有他的体温,像是一种无形的屏障,让她钉在原地,脸颊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
一阵微风吹起她的裙摆,布料轻轻擦过他的靴面,她知道自己输了,他就在眼前!若再往前一步,必定会撞进他怀里。但是不往前走,便是认输。
若要让她承认“女子不如男”……怀瑾咬紧下唇,将心一横,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再次抬起脚——
六。
脚步落稳,她没有像预期般撞到,甚至碰到萧景焕。但她能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轻轻拂过她的额发,他身上的龙涎香将她完全笼罩。
他们之间,绝对只剩下不到一拳的距离!她若是再往前倾一点,鼻尖就能碰到他的衣襟。
这个认知让她的脸颊瞬间烧灼起来。定是他……在她迈出这最后一步的同时,不着痕迹地向后挪了半步。
下一秒,萧景焕突然俯身,用一种低沉而宠溺的嗓音轻轻说道:“是朕输了。”
“说吧,”那气息拂过她的耳垂,带来一阵酥麻的战栗,“沈答应想要什么?”
怀瑾的脑子一片空白。她只觉脸颊滚烫,心跳快得几乎要挣脱胸腔。她强自定了定神,感受到他仍维持着俯身靠近的姿势。
她微微偏开头,避开了可能的触碰,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气音轻声说道:“臣妾……不敢妄求。只有一事,斗胆想问陛下。”
“哦?”他带着玩味的声音就在耳边,“是什么?”
黑暗放大了所有的感知,却缩小了焦点。周围的一切,风声、远处的马嘶,仿佛都模糊远去,天地间只剩下这令人窒息的、无限拉近的距离。
她感受着那份熟悉又陌生的气息:“怀瑾记得……辰哥哥当年,左边眉骨上,有一道寸许长的旧疤。”
她顿了顿,话语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可臣妾仔细瞧过陛下……天颜完好,并无痕迹。”
她清晰地听到他胸腔里传来一声极轻的震动,似是低笑,那沉稳的心跳声与她狂乱的心跳节拍在寂静中交织。
“怀瑾不擅察言观色……”萧景焕直起了身,拉远了与她的距离。怀瑾暗暗松了口气,紧绷的肩颈微微放松。
他下一句话却让怀瑾的耳根烧了起来,“对朕的观察,却是入微得很。”
萧景焕的气息再次靠近,此刻却只是在她头顶:“当年朕去军中,隐去了姓名身份,只以‘辰璟——朕的字——为名。至于那道疤……”
他顿了顿,气息拂过她的发丝,带起几缕,痒痒的:“不过是用了特制的药膏,耐得住汗水冲刷,画上去以作伪装的。若顶着这张脸去军营,任谁看了都知是养尊处优的王爷。画上这道疤,好歹像个在沙场上滚过的,省得被那些老兵轻看了去。”
怀瑾正听得入神,却听他话锋一转,语气里带上几分戏谑:“谁知饶是这般伪装,还是被你板着小脸训斥‘军姿都站不好’。”
这话如同惊雷在怀瑾耳边炸开。她脸颊“唰”地通红。当年那个被她一本正经教导军规的少年,竟是当今圣上!那时她还振振有词,现在想来……
她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又忍不住追问:“那……辰璟哥哥贴身佩戴的那枚墨玉呢?那块墨玉他从不离身,但是你没有戴。”
萧景焕“哦?”了一声,尾音微微上扬:“你怎么知道,朕没有戴?”
“那日对弈时,我……”她意识到自己已经失言,险些说出自己假意掉落棋子,趁机探过他的腰间。
黑暗中,她仿佛能感觉到他唇角勾起的弧度。
萧景焕没有追问,好似已经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他俯身低笑,怀瑾能感受到他喷出的气息在她肩头轻轻扫过:“沈怀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