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真的在请教。
询问这些由他一个个救下的孩子,想置他于死地的缘由。
答案出乎意料,逻辑魂飞九天。
卿长虞听罢,作总结。
对宗亶道:
“你讨厌我总是云游,所以做了锁灵钉,要把我灵力封存,从而不能再出去?”
对叶淮钰道:
“你觉得我每日催你修炼,是在逼迫你复仇,为了反抗命运,决意来捅我一刀?”
对方桢之道:
“你觉得我教你的东西你学不会,是我在藏私,所以要杀了我,证明你很有天分?”
……
他将这些人所谓的理由挨个说过,最后自己也不知该如何评价,只能叹一口气。
可笑,幼稚。
归根结底,自己曾为师长,教导无方,要为这十二个人的孽债负责。
卿长虞站起身来,八卦镜上一声微响,因果线断,四方魂灵重归幽冥。
疾风携带灵力,割断束缚绳索,八人重获自由身。
卿长虞后撤一步,留出空地,对方桢之道:
“起阵吧。”
这是他们终身之作,没道理在最后一步潦草处之。
不若成全这场百年布局,看看究竟能养出个什么凶煞来。
因此,即使能够在瞬间将眼前修士全部捻灭,卿长虞还是拔出剑来,作起手式。
拭雪剑锋利、冰冷,即使不注入灵力,也是一把上好神兵。
在此之前,这把剑从不会对向他们。
卿长虞开口道:“谁先来?”
此番杀戮,不为复仇,不为泄愤,只为了结一个错误。
也看看这八个人在他离去的五十年里,有何进步。
越砚最先上前,莲花剑锋藏不露,无声无息快而奇。
他与师尊,是有误会的。
他知道错了。
可他开不了口。
事已至此,所有的误会都不要再解开了,所有的痛苦、可悲的臆想,都埋葬在自己的尸体中,永不见天日。
刀剑吭然,冷光纠缠交融,像丝绸锦缎一般,将中央男子包裹。而他气定神闲,四两拨千斤。
恰如百年之前,只是没了潺潺细致的教导。
卿长虞立定持剑,总觉得每一个朝他冲来的人,都变成了从前的孩子。
他还记得他们每一个人的模样,有的嘴里含混念着“师尊”,有的手里拿着糖糕,有的手里攥着木剑,有的手捧着比脸还大的书本,有的年纪太小不会走路,总是会在门槛处磕绊一下。
卿长虞从前会接住他们,现在也是,劈开刀剑,伸手揽住他们的脑袋,形成拥抱似的姿势。
垂下眼睫,伸手捂住怀中人的眼睛,干脆利落地割断喉咙。
鲜血飞溅,他并不作阻挡,一身白衣很快浸成鲜红。
剑身上溅起热气腾腾的血,如同雪地红梅一般对比分明,照出持剑人冷淡锋利的眉目。
被红色溅染的面庞,却呈现出神佛一般的圣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