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凛难受时,杨洁正坐在床上悠闲地喝莲子羹。
午后的阳光被竹林染上绿意,变成了灵动的光斑,照亮了她手中的青花碗。
碗中莲子羹清亮得发光,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她舀起一勺洁白莲子含在舌尖,清甜软糯如水果,透着纯天然的新鲜味。
她低头小啜一口,那羹汤便滑过喉咙,所经之处像被温热的毛巾包裹,胃里凝滞的浊气因此被化开,一时说不出的舒服。
很快,白色的碗底便露了出来。
阿狸接过空碗,笑道:“杨小姐,厨房还有。您要再来一碗吗?”
“不用了,”杨洁背靠着床头,对她温和笑道:“阿狸,今日疗伤,多亏你帮忙了。”
阿狸的神色变得慌乱,连连摆手道:“杨小姐,我不过做了一点小事。真没帮上什么忙,全靠您和廖大夫厉害。”
一句简单的话,就惹得她面色发红,目光躲闪。
看来,这孩子很缺乏正面的肯定。
杨洁笑得越发温柔,伸出手想摸-摸她毛茸茸的小脑袋,却感觉有些不妥,只能握拳在嘴边干咳一声,“阿狸,你不用谦让了。”
“廖师傅自然是定海神针。但他来之前,你尽心帮我,清洗好了伤口。你的这些帮助,我都记在了心上。”
阿狸歪着小脑袋望她,猫咪一样圆亮的眼睛里充满疑惑,“可是……我不是做了该做的事吗?”
她凑上前压低声音,学着大人的口吻说话:“唐姐姐之前就教过我,要把大人们吩咐的事情都办好。”
“她说这是对下仆最低的要求,若连这一点都办不到,那就是没用!”
说到“没用”二字时,她声音有些发颤,不停地搅着手指,“没用的人……谁会要呢?”
她抬眸急切地述说:“阿狸,不想、不想没人要啊!”
“这样一个才十岁的可爱孩子,怎么被逼得……”
杨洁心中一叹,忍不住摸着她的小脑袋安慰:“阿狸,你这么聪明可爱,谁会不要你啊。”
“我……我家人!”阿狸破防般嘶喊出声,眼圈瞬时红了。
“四岁那年,母亲病死了。阿婆骂我是死丫头,没用的赔钱货!爹爹只疼弟弟,也不要我,把我卖给地主老爷家当丫头。”
她双手粗鲁地抹了一把不断涌出的泪水,“在老爷家里,吃不饱,穿不暖,还常常挨打。我实在受不了……钻狗洞逃了出来。”声音越说越小。
小女孩说完,眼中透着迷茫和委屈,更带着一丝希冀和依赖,仰脸瞅着杨洁,就像一只等待救助的幼猫。
杨洁心中不由一软,取出棉布手帕,轻轻替她擦眼泪,“乖,别伤心了。不要用手抹眼睛,这样不干净。”
阿狸立刻冲她一笑,打着泪嗝说,“我、我早就不伤心了。就是……就是不想无用……再被人舍弃了。”
这孩子强作欢颜的样子,让杨洁心里好似被刷子刷过一样难受。
这孩子已经有了心理创伤,缺乏安全感,只能慢慢疏导,给她建立自信心。
因此,她轻拍她的小肩膀鼓励:“他们不要你,是他们不好。阿狸长得这么可爱,还机灵能干,谁说你没用的。”
阿狸再次红了脸,嘴里嘟噜,“我哪有……哪有这么好。”
她一身鹅黄衣裳早被揉得皱巴巴的,双脚还别扭地在木地板上蹭着,千层底黑布鞋的鞋尖被蹭出了一道浅浅的痕。
见这孩子总算不再伤悲了,杨洁转移话题问:“你从那家逃走后,怎么又到了这里?”
阿狸低垂着眉眼,支支吾吾道:“我无家可归……嗯……只能在城隍庙当乞儿。”说着小心瞥了她一眼,似怕看到她鄙夷的神情。
直到收到杨洁鼓励的目光,她才继续说:“当时饿极了,就去偷香主的钱袋,没想到被当场逮住了……”
杨洁听得皱眉,插口问:“他因此打你了?”
“没有、没有!”阿狸忙解释,“香主,他是好人!不但没有骂我,打我,还好心收留了我。”
她眼睛一亮,“当然,杨小姐也是好人!”然后,小心试探着说,“香主这回……定是误会了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