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昭阳殿后,萧祈屏退了所有宫人,独自蜷缩在窗边的软榻上,手中紧紧攥着那支霍长今还给她的破月簪。冰凉的触感抵着掌心,却不及她心中万分之一的寒冷。
眼泪无声地滑落,浸湿了衣襟,她哭得肩膀微微颤抖,白日里那番争吵,她才是最不好受的,这是她第一次与母亲这样翻脸。
纵使几个月前在公主府为霍长今“披麻戴孝”,母亲亲自前来责问,她也只是和她吵了几句,并未如此无礼,而这一次,字字句句皆是诛心之论。
她明明是受尽万千荣宠长大的嫡长女,现在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家。
生在皇室,要么是同萧书璃一样的和亲命运,要么是和萧婉一样嫁予权臣拉拢人心,而她自以为可以选择婚姻却没想到永远是被选择的棋子。
萧祈从未想过,这一切的背后,都有母亲的参与。杨蘅若也算是看着霍长今长大的,她明明也很喜欢她的,当年说了狠话逼霍长今远离她,可后来她们又在一起,她也并未阻拦。
而萧祈又做了那样的荒唐事,她也苦口婆心的为她在萧征面前说情。
她明明是爱她、护她的母亲,怎就变了呢?
到底是你们变了,还是我从来就不识得你们?
夜色沉沉,泪与怨慢慢的交织在了一起。
忽然,殿门被轻轻推开,又合上。
杨蘅若独自一人走了进来,她卸去了白日繁复的宫装,只着一件素色常服,脸上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她看到女儿梨花带雨、脆弱无助的模样,心中一痛,放轻脚步走上前。
“祈儿……”她柔声唤道,伸出手想去抚摸女儿的头发,如同她小时候无数次做过的那样。
然而,她的指尖还未触及,萧祈就像受惊的兔子般猛地向后退缩,避开了她的碰触。她抬起泪眼,看向杨蘅若的目光里充满了戒备、痛苦和一种被深深刺伤的愤怒。
杨蘅若的手僵在半空,脸上掠过一丝黯然,她收回手,轻叹一声,试图解释:“祈儿,母后……母后是真的身不由己……”
“够了!”萧祈猛地打断她,声音因哭泣而沙哑,却带着一种崩溃边缘的尖锐:“我不想听,你出去!”
面对萧祈的厌恶,杨蘅若脸上的那丝疲惫和试图缓和的神情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近乎冷酷的平静。她没有再试图安慰,也没有反驳。
“你跟我来,我告诉你一切真相。”她的语气不容置疑,随即转身向殿外走去。
萧祈满腔的悲愤被这突如其来的转折噎住,她看着母后决绝的背影,咬了咬牙,擦去脸上的泪水,跟了上去。
母女二人沉默地穿过深夜寂静的宫道,没有乘坐步辇,甚至没有宫女太监服侍左右,自己提灯引路。
她们去的方向并非后宫深处,而是靠近冷宫一带,一处极为僻静、甚至有些荒凉的别院。
院门外有不起眼的侍卫看守,见到皇后,无声地行礼放行。推开略显陈旧的木门,院内收拾得倒还整洁,只是透着一股长年无人居住的清冷气息。正房的窗户里,透出微弱的烛光。
杨蘅若推开门,侧身让开。
萧祈疑惑地迈过门槛,当她的目光适应了屋内略显昏暗的光线,看清坐在桌旁的那两道身影时,她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整个人僵在原地,瞳孔骤然收缩,呼吸都在那一刻停止了。
那是……镇北大将军霍臻和夫人姚月舒?!
他们……他们不是已经自尽身亡了吗?这可是天下皆知的消息!怎么会……怎么会活生生地坐在这里?!
虽然他们穿着朴素的布衣,神色憔悴,但那确确实实是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