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叙然的指尖试探性地伸出,像一只好奇的猫爪,轻轻地、带着一点点不确定,勾住了程予安刚刚垂落在床边的修长手指。程予安的指尖微凉,触感细腻,被林叙然勾住的那一刻,她明显地僵了一下,视线也随之落在了她们交缠的手指上。
林叙然清了清嗓子,试图掩饰自己的心跳和紧张,用一种故作自然的语气提出了得寸进尺的要求,“咳,那我要吃你煮的面,还要加荷包蛋。”那声音还带着刚哭过的沙哑,听起来软绵绵的,毫无威慑力,反而更像是在撒娇。
“…还要加荷包蛋?林叙然,你当我是你的专属厨娘?”程予安挑起一边眉毛,语气是惯常的嘲讽,但声音却没什么力度。
程予安的目光从她们交缠的手指,缓缓上移到林叙然那张写满了“快答应我”的脸上。她被林叙然那副理所当然的小无赖模样气笑了,空着的那只手抬起来,屈起指节不轻不重地在林叙然的额头上敲了一下,“知道了,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程予安嘴上抱怨着,却没有抽回被林叙然勾着的手。反而任由她勾着,然后反过来,用温热的掌心将林叙然微凉的手指包裹住。那是一种无声的默许。
厨房里已经很久没有响起过锅碗瓢盆的声音了。这个简单到近乎幼稚的要求,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某段尘封的记忆。那些争吵的、甜蜜的、混乱的过往,都浓缩在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里。那曾是属于她们俩的,家的味道。
“不许乱动,更不许再下床。听到了就应一声。”程予安松开林叙然的手,转身准备离开房间,临走前还不忘回头丢下一句命令。
“嗯嗯快去吧。”听到林叙然那两声乖巧又带着催促的应答,程予安迈出去的脚步顿了一下。
她回过头,目光落在林叙然那张重新埋进枕头、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眼睛的脸上。林叙然的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委屈和害怕,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纯粹的、毫无保留的期待像个等着投喂的孩子。
程予安看着林叙然这副样子,眼神不自觉地又软化了几分。唇边那抹若有似无的弧度加深了些,但说出口的话却依旧没什么好气,带着一股故意板起来的严肃。
“催什么催,给我老实待着。饿死鬼投胎吗?”然后,程予安转身带上了卧室的门,咔哒一声轻响,将一室的暧昧和旖旎暂时隔绝在外。
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空气中还残留着程予安身上那股清冽又霸道的香水味,混合着药膏淡淡的气息。林叙然趴在柔软的床上,身下是程予安躺过的、还带着余温的床单。而空空如也的胃,也终于后知后觉地开始叫嚣,充满了对那一碗荷包蛋面的期待。
没过多久,门外就传来了脚步声,不疾不徐,沉稳有力,是独属于程予安的节奏。林叙然立刻竖起了耳朵,像一只等待主人归家的小狗。门把手转动,那道高挑的身影再次出现在门口,只是这一次,她的手上多了一个托盘。
“哇好香!”那碗面的香气像一只无形的手,勾着林叙然的鼻子。她使劲嗅了嗅,毫不掩饰自己的馋样,像只发现了宝藏的小动物,手脚并用地从床中央迅速爬到了床沿边。
因为身后还有伤,林叙然的动作看起来有些滑稽,但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里,此刻只映着程予安手上那碗面,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渴望。
程予安看着林叙然这副恨不得立刻把脑袋扎进碗里的模样,本来还板着的脸瞬间就破了功。她眼底漾开一丝无奈又宠溺的笑意,但嘴上还是不饶人,故意把托盘往后撤了一点,让林叙然够不着。
“出息。”程予安低声斥了一句,听起来却没什么威力,反而更像调侃。她将托盘稳稳地放在床头柜上,然后把那杯水和药片递到林叙然面前,下巴朝着药的方向点了点,“先吃药,不然面就凉了。你自己选。”
程予安的语气带着一种“我早已看穿你”的笃定,一边用药片这个必须完成的任务“威胁”林叙然,一边又用那碗香喷喷的面作为诱饵。
“我为什么要吃药!”听到林叙然这理直气壮的质问,程予安刚缓和下来的脸色瞬间又沉了下去。她将水杯放在床头柜上,发出“叩”的一声轻响,那双漂亮的凤眼危险地眯了起来,目光像手术刀一样落在林叙然身上,从头到脚地审视着。
“你问我为什么?”程予安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子冷意。她向前倾身,一只手撑在床上,另一只手的手指在林叙然面前的床单上点了点,那动作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林叙然,你是在跟我装傻吗?你酒驾肇事,淋着雨跟人吵架,回来又哭又闹地折腾了半天,你觉得你的身体是铁打的?”程予安每说一句,就向林叙然逼近一分,那股清冽的香水味混合着她身上独有的强势气息,将林叙然整个人笼罩。
程予安的指尖最终停留在林叙然的额头上,轻轻碰了一下,“还是说,你非要等到发烧烧到说胡话,才肯老实?”程予安的眼神锐利得仿佛能看穿林叙然所有的小心思,那副“你再敢多说一个不字试试”的表情,明明白白地告诉林叙然,这件事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啊?我发烧了吗?”林叙然眨巴着眼睛,听程予安说完才后知后觉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触感似乎真的比平时要热一些,“我不管都怪你。你喂我吃药。”林叙然还顺势伸出爪子,轻轻拽住了程予安睡袍柔软的衣角,力道不大,却带着十足的依赖和耍赖的意味。
程予安看着林叙然这一连串行云流水的动作——从自我诊断到甩锅再到撒娇提要求,简直一气呵成。她被林叙然这副理直气壮的无赖样子气得发笑,刚刚营造出的那点压迫感瞬间荡然无存。
程予安抬起手,用食指不轻不重地戳了一下她的额头,“怪我?林叙然,你的脸皮是不是忘在车祸现场了?嗯?”
话是这么说,但她并没有甩开林叙然拽着她衣角的手。她看着林叙然那副可怜巴巴,又带着点小得意的样子,最终还是败下阵来。那声叹息轻得几乎听不见,带着浓浓的“真他妈欠你的”宿命感。
程予安没有再跟林叙然争辩,只是顺着林叙然的力道,在床边坐了下来。床垫因她的重量微微下陷,她拿起水杯和药片,动作比刚才轻柔了许多。
“张嘴。”程予安把那两片白色的小药片递到林叙然的唇边,另一只手端着水杯看着她。
林叙然顺从地张开嘴,发出一声软软“啊”,像一只等待投喂的雏鸟。温热的呼吸轻轻拂过程予安的手指。林叙然仰着脸,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程予安,眼神里混合着一丝狡黠得逞后的乖巧和全然的信赖。
程予安垂眸看着林叙然毫无防备的样子将那两片药精准地放进她的嘴里,药片的苦涩味还没来得及在舌尖上蔓延开,程予安就已经将水杯凑到了林叙然的唇边,微微倾斜。
“咽下去。”温水顺着杯沿流入林叙然的口中,冲淡了药片的苦味。程予安耐心地等着林叙然吞咽,手指无意识地在林叙然拽着她衣角的手背上轻轻摩挲了一下,触感温热而干燥。
确认林叙然把药都咽下去了程予安才收回水杯,顺手拿起旁边的纸巾,指尖轻轻擦过林叙然的嘴角,带走一滴不小心溢出的水渍。
“现在可以吃面了,小祖宗。”程予安将那碗还冒着热气的面端到林叙然面前,浓郁的骨汤香气瞬间将她包围。
金黄的荷包蛋卧在劲道的面条上,上面还撒着几粒翠绿的葱花,看起来诱人极了。程予安把筷子递给林叙然,眼神示意可以开动了。
林叙然看着递到面前的筷子,非但没有接,反而往后缩了缩,把手藏进了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眼巴巴地望着程予安,用行动和眼神表达着自己的诉求。那副“我就要你喂”的娇蛮模样,明晃晃地摆了出来。
程予安的动作停在半空中,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骨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盯着林叙然看了足足三秒,那眼神像是要把眼前的人脸上烧出两个洞来。
就在林叙然以为她要发作,把那碗面直接扣在自己头上的时候,程予安却忽然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笑,“林叙然,你别得寸进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