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解冻……春衫?
裴文渊接过供词,指尖冰凉。他立即拟就奏本,附上全部证供链条,请求皇帝下旨彻查冷宫地窖、缉拿李德全问罪,并召还北疆流放之女??若尚存于世,应依先帝遗诏立为皇太女,以正国本。
奏本呈入乾清宫时,正值深夜。
皇帝独坐灯下,手中把玩一枚缺角玉佩,正是李德全袖中常藏的那一枚。他反复摩挲边缘缺口,忽然问道:“老李,你说这玉,为何偏偏缺这一角?”
李德全跪立一旁,喉头滚动,声音沙哑:“回主子的话……三十年前风雪夜,奴才奉命处理冷宫弃婴,临行前那孩子咬破我的手掌,也磕碎了她襁褓中的玉佩。那一角,被我埋在了北疆荒原。”
“所以你一直留着剩下的?”皇帝盯着他,“是为了赎罪,还是为了监视?”
李德全叩首在地,额头抵着冰冷金砖:“奴才……只是怕有一天,她回来讨债。”
窗外雷声滚滚,一道闪电劈亮殿宇,映出皇帝脸上复杂的神情。
次日清晨,圣旨未发,反有一道密令传出:周承业于狱中“自缢身亡”,尸身即刻火化,骨灰撒入护城河;裴文渊停职待查,罪名“构陷内臣、扰乱朝纲”。
与此同时,东华门戒严三日,所有出入宫婢均遭严查,数名疑似春衫余党的宫女被秘密带走,再无音讯。
云知藏身于尚药局偏殿夹墙之内,听着外面脚步纷乱,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知道,这是反击的信号??他们怕了,才会如此疯狂清洗。
她在袖中摸出一支小瓷瓶,倒出几粒黑色药丸。这是医斋特制“哑蝉散”,服后三日内声带麻痹,言语不清,却无性命之忧。她已悄悄投入今晨太后所用的莲子羹中。
不出半个时辰,慈宁宫传来惊呼:太后突发失语症!
太医束手无策之际,唯有云知主动请缨,献上一味“清心宁络汤”。药效显著,午后太后便可勉强发声。此举赢得贴身心腹信任,顺势被提拔为尚药局见习女官,得以接触更核心的药典与库存清单。
她在第三日夜里,终于找到了那份禁忌名录:《雪参膏历年使用明细》。
除皇帝、太后例行滋补外,另有两处非常规记录:
其一,每月十五送往“寒梧轩”,用量极少,仅够维持生命;
其二,每逢春分、秋分、冬至,各有一批特制药膏送往“玄甲营”,标注用途为“疗伤固元”。
云知瞳孔骤缩。
寒梧轩??那是紫禁城最偏僻的一座废弃宫殿,传说曾囚禁过一位疯癫公主;
玄甲营??影卫营前身,专司皇室隐秘事务,十年前裁撤改制,对外宣称解散,实则转入地下。
她迅速抄录关键信息,将原件复原归位。正欲退出时,忽觉背后寒意袭来。转身一看,李德全竟独自立于门外,手中提着一盏琉璃灯,灯光昏黄,照得他满脸沟壑如同鬼魅。
“小姑娘,”他声音低哑,“你在找什么?”
云知跪地行礼,镇定如常:“回公公,卑职发现药库防潮不佳,特来查看是否影响药材品质。”
李德全缓步走近,鼻翼微动:“你身上……有腊梅香。”
云知心头一凛。
那是林素心临别所赠的香囊,内藏幽州特有的白山腊梅瓣,据说可驱邪避毒。她一直贴身佩戴,从未离身。
“前日打扫药柜时沾上的。”她低头答道,“尚药局西侧窗台摆了几盆,许是沾染了些。”
李德全凝视她良久,忽然一笑:“年轻人勤勉,甚好。不过……有些花,开得太早,容易被风雪折断。”
说罢转身离去,脚步沉重,却未加害。
云知瘫坐在地,冷汗浸透里衣。
但她不知道的是,李德全回到暖阁后,默默取出了那枚缺角玉佩,轻轻放在案上,又从暗格取出一张泛黄画像??画中女子约莫十七八岁,眉目清丽,额间一点朱砂痣,赫然与戴缨年轻时一般无二。
“阿?……”他喃喃道,“是你女儿吗?”
原来当年那位被流放的公主,并非无名之辈。她是先帝与民间女子所生的秘密血脉,名唤谢?,幼时被接入宫中抚养,后因身份暴露遭忌惮,遂制造“夭折”假象,实则送往春衫书院前身的私塾藏匿。而戴缨,正是谢?亲手栽培的接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