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迪想想:“就是我到拉萨的第一天,你那呼噜打得地动山摇的,我跳河的心都有了。然后就只好去林峰房间睡觉。”说到这里夏迪忽然忆起林峰第二天那张憔悴的脸,轻声道:“我现在想起来,可能因为我去打扰的缘故,他那晚估计真的没有睡好。”
陈西风闭嘴不发一语,心里却各种思量,适逢对面有几个人摇头晃脑地走过来,夏迪和陈西风对视一眼,各种惊奇,夏迪看着夏刚道:“什么情况?”陈西风也问道:“就穿这么点儿,你们不冷吗?”
包赟哆哆嗦嗦地回答道:“这不废话吗?当然冷。”
在这种零上只有十来度的气温条件下,包赟、林峰,甚至包括夏刚都只是穿着一件长袖T恤,T恤上还印有某国内知名企业的Logo,一同陪着走过来的孙立明举着相机不耐烦道:“赶紧拍赶紧拍,我们该出发了。”
林峰赶紧把手里的一件T恤冲陈西风一扬:“西风哥,你也换上吧,三个人有点少,还是四个人比较好。”
原来这事儿林峰是始作俑者,她忽然想起还有一件正经事情没办,以前给学校登山协会拉过一批T恤衫的赞助,对方提出的条件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就是需要同学们穿着印有这家公司的Logo的T恤照几张照片,最好还得有巍峨雪山做背景,比如珠穆朗玛峰这种。
她想想虽然自己毕业了,但也最好不要食言,于是从今天早上起来就拉壮丁,包赟自然会是言听计从,夏刚也勉为其难地同意了,只不过抱怨自己会不会太老了一点,孙立明却是断然拒绝:“我堂堂上市公司老总,不可能穿印有其他公司Logo的衣服。”
夏刚揭他老底:“你不才刚递材料,八字没有一撇。”
“我擦,那也得防患于未然。”
所以结果便是孙立明答应做摄影师,林峰下一个拉拢目标自然是难度较小的陈西风,可就在此时,牦牛工和陈西风的手下为了每只牦牛可以驮多少公斤的货物起了纠纷,陈西风只能赶紧过去解决。所有的人都看着夏迪,林峰蠕动了一下嘴唇,但还是没有说出口拜托他穿上最后一件T恤的话,冻得缩成一团的包赟在旁边着急了:“夏老二,现在只有你了,赶紧赶紧。”
夏迪看一脸别扭的林峰一眼,还是转头冲包赟道:“那你把衣服给我。”
所以当四个人都穿着一色的长袖T恤,站在蓝天白云之下,衬着远处巍峨的珠穆朗玛和秀丽的文女峰,孙立明看了看镜头里英姿勃发的四个人,不禁骂道:“靠,你们几个看起来还挺有模有样的,夏总装嫩装得很成功嘛,一个字:帅。”
包赟左看右看一下,迅速往脸上贴金道:“当然帅了,京城四少嘛。”
夏刚也笑了,冲孙立明道:“你也过来和我们照一张,大不了我们来个京城五少。”
孙立明摇摇头,继续摁着快门,嘴里不屑道:“No,No,我才不想当什么少爷,像我这样的,只可能是大爷。”
林峰迅速轻声接了一句脏话:“去你大爷的。”
夏迪在旁边却传来低声闷笑,让一边的林峰很是抑郁,有的人怎么就这么以自我为中心,不管别人死活,想翻脸就翻脸,想和好就和好?!
3
终于,全队人马整队完毕,除了将其中一顶大的行军帐篷和少量物资留在大本营,其他的全都拆散打包,捆在牦牛的背上,正式向文女峰进发。按照陈西风原定的计划,今天他和他带领的登山向导会直接攀爬到海拔6000米左右的绒布冰川上,争取建好前进营地(ABC),应该说这条路线是整个登山过程中相对平缓的一段,地势起伏并不算陡峭,唯一的障碍就是会两次穿越绒布河,以及日益稀薄的空气带来的高原反应。
原本是同时出发,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由于体能的差距,人们按照甲乙两方自动分成了两队。向导嘎玛身残志坚,和陈西风他们一起,带领着牦牛工和四头驮运货物的牦牛走在前头,牦牛工还带着两只看护牦牛的藏狗共同上山,导致尼玛甚为兴奋,撒着欢地围绕着尽忠职守的两只藏狗转圈兼狂吠。看在人们眼中简直就是时而谄媚时而傲娇,甚至引发了对于尼玛狗德的大讨论及吐槽。唯有孙立明看看远处尼玛活蹦乱跳的身影,再打量前方同样甚为活跃,在林峰身边不停聒噪的包赟,便喘着粗气对夏刚道:“这包子属狗的吧?和尼玛一个德行。”
夏刚笑了笑:“包子的体能原本是我们之中最差的,没想到他的高原反应几乎没有,所以海拔越高,对他反倒有利。”他更关心的是孙立明的状态:“怎么样?还能坚持吗?要不要休息会儿?!”
这几年被酒色财气侵蚀的孙立明颓然把背包卸下,就地坐下后对夏刚道:“不行,走不动了,我必须缓缓,你让他们几个先走吧。”
就这样,整只队伍越拖越长,渐渐分为三个部分,嘎玛和陈西风等人打头阵,夏迪和包赟林峰居中,只有夏刚陪着孙立明走在整只队伍的最后方。
包赟看夏迪是不紧不慢地走在自己和林峰身后,不由得犯着嘀咕,小声问林峰道:“他不和他哥在一起,跟着我们干嘛?”
这话同样是林峰想要问包赟的,夏迪好像把昨天的过节忘得一干二净,几乎是沉默地陪伴着自己和包赟同行,偶尔投射过一两道目光,也是神色清明,完全看不出有任何情绪。
她只有苦笑着摇摇头,心道爱谁谁吧,反正和我没什么关系。
包赟还有疑问:“夏老二是不是在背包里藏什么好东西了,怎么比我们多一倍的样子?”
这点林峰也早就注意到了,夏迪的背包是全体成员中最大的一个,不过倒没看出对夏迪有什么影响,走起路来还是不急不缓的模样。
由于山路曲折,几个小时之后,三队人马已经相距越来越远,互相都看不到对方的身影,此时夏迪包赟和林峰三人的体力也开始不支,前进步伐逐渐放缓,所以当他们沿着绒布河前行,却忽然再也找不到沿途牦牛留下的牛粪标识,自己按照地图上的标记点妄核对半天,却发现到处都是残垣断壁,无法过河,不由得一阵傻眼。
可能是到了信号的盲区的缘故,对讲机里也失去了先遣部队的消息,三个人只能自己寻找一处缓坡来跨越绒布河,但是寻寻觅觅半天,这个计划还是落空了。
包赟虽然高原反应不强,但是体力还是最弱的,正当他想打退堂鼓之际,夏迪却驻足停下脚步,看了林峰一眼,难得开口道:“要不就这儿吧?!”林峰犹豫了一下,看一眼技巧欠佳的包赟一眼,但还是点点头。
包赟有些不可置信,他低头看看面前奔腾不息的绒布河,再衡量了一下夏迪提示的方法,原来自己将由岸边这块角度快接近直角的冰壁下降到底部正下方的矗立于湍急的绒布河之中的巨石之上,才有可能顺利过河,他眼前一黑,直接就绝望了,不禁喃喃道:“我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我想回大本营。”
夏迪和林峰都没有理他,虽然两人并没有眼神上的交集,却各自都一边从背包里找出登山绳,一边观察地形。还是夏迪率先找到了岸边一块巨大的石头,正好可以用来打结和做上方保护,于是迅速拿出登山绳进行绑定,他连头也没抬,便好像依然能听到林峰的心声,背对着林峰道:“一根绳子就够用了。”林峰无奈地撇撇嘴,只好把已经拿出来的登山绳放进背包里。
依然是夏迪身先士卒,第一个利用绳子,脚蹬着冰壁做着支点下降到巨石之上,下降之后先打量了一下周围环境,继而便站在那儿,冲二人喊道:“冰壁很滑,动作慢一点,对了,包子你先下来。”包子虽然胆怯,但却不忍心把林峰放在最后,扭头对林峰道:“要不还是你先下。”
林峰摇摇头:“我没事儿,我在上面帮你看着绳子,夏迪会在下面接应你。”
包赟的动作比夏迪自是要笨拙许多,但也算有惊无险,在夏迪的接应之下,终于成功地下坠到河面的那块巨石之上,夏迪对包赟道:“这儿不安全,你先过河吧。”
夏迪看看这方寸之地,心道你可真会添乱,但他虽然心中腹诽,嘴里却还是什么话也没说,还是定定地站在那里,等到林峰慢慢下坠到接近底部时,便不再等待,转身自己先行过河。
当林峰最后一个落到巨石之上,包赟却不忘大声说夏迪的坏话:“夏老二真没有义气,自己先走了。”
林峰也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她也觉得自己没有立场抱怨,于是并没有吭声,眼角余光却好像看到夏迪正默默看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