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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第1页）

第十三章

至于那个甜美的梦境，就让它永远成为梦境吧，即使有自己喜欢的人，有喋喋不休的絮语，有触上嘴唇的温度，还有永远不会再见的，温柔的面容。

1

可是下山说起来容易，但做起来却依然麻烦和费事儿。前期修路时架好的所有绳索、冰锥、铁镐、雪锥等等全部都需要拆卸下来打包带走，还有AC，C2等几处营地帐篷的拆除，及剩余物资的整理。陈西风和登山协作们因为运输法国籍的老外伤员有所耽误，导致前期撤营的主力反倒是登顶组的这几位，还好专业的救援队已经及时赶到，将外籍伤员及时接走。陈西风等人与夏迪这边汇合时，所有人也都是累得精疲力尽了。天公又不作美，气候开始恶劣起来，因此撤营工作更是缓慢，这一拖就四五天过去了，包赟还在ABC望穿秋水。

牦牛工们也上到ABC等了两天，开始变得不耐烦，说超出约定时间，牦牛的草料已经不够了，就想溜之大吉。虽然达瓦出面板着脸说了几句什么，牦牛工们才勉强在ABC等着，但还是跑包赟这儿商量，要求加钱。加就加呗，包赟倒不太在意这些，心想：“只要林峰，嗯，只要大家，早日回到ABC，顺顺利利赶紧下山返京，加点钱算什么，大爷我乐意。”

所以，当林峰等人分拨分批地终于下到ABC和包赟汇合之后，包赟那颗悬在心上的大石头终于砸在地上，然后便从此不离林峰半步，亦步亦趋地跟着，各种嘘寒问暖。就连从ABC往大本营BC的下撤，也是自告奋勇一定要和林峰一组，让同样身为哥哥的夏刚，都好一阵嘀咕，怀疑自己对夏迪是不是太不以为意。

至于夏迪，他做为这一堆人中英语水平比较突出的人选，却被自己的同伙们推出去，做为中法友谊的桥梁，下撤途中不得不和另一位法国籍的小伙在一起。原来受伤的老外是他的同伴，他们二位崇尚自主登山，一贯单刀直入，从来无意带任何高山协作和帮手。已经征服过好几座名山，也曾经在珠峰邮局和夏迪西风有过一面之缘。此次在AC附近发生意外，呼救时还好陈西风等人施出援手，现在受伤的同伴被专业救援队接手后及时转移下山了，他只好暂时与陈西风和夏迪等人为伍。

但是下撤并不轻松，ABC往BC方向下行，海拔渐渐平缓，但路程反倒是各个营地之间最长的一段，至少得花好几个小时，而且因为中间有绒布河的两次阻拦，也非常容易迷路。法国小伙有一个超大的背包和一整袋的纤维袋食品，，因为牦牛工不肯给法国小伙运东西，这回是加钱也不干了，声明不在合约内，另外牦牛的草料本来就不足，压根就不堪重负。夏迪只好和法国小伙轮流抱着或者拎着那个纤维袋，再互相都不甚情愿地交流着英文，真真苦不堪言。被这纤维袋的拖累，夏迪和法国小伙走在整只队伍的最后面，队伍早就走得杳无影踪，两个人顺着玛尼堆和牛粪的标记，一步一捱地走了很久，晚上十一点的时候，终于坚持不住，听着耳畔的绒布河湍流不息的轰鸣声，觉得半夜过河太危险，干脆停下来扎营，打算休息一宿。

夏迪拿起对讲机和陈西风他们汇报完自己方位，也知悉他们已经抵达BC，便把背包取下，打算搭帐篷。忽然听见对讲机里有声音传来：“林峰，回答！包赟，快回答！你们的方位在哪里？”

可是对讲机里却无人回复。

夏迪愣了一下，拿起对讲机问道：“他们不是和你们一块儿的吗？”

西风那边回答：“是啊，他们俩状态好，走到前头去了的，可是等我们到了大本营，却没有看见他们，对讲机也联络不上。”

夏迪镇定下来之后便环顾四周，四周一片漆黑，也就湍急的绒布河有些光亮。夏迪思忖了一下，觉得这二人可能迷路了。当然迷路也没关系，最多和自己一样，被卡在渡河这个环节，说不定已经在哪儿安营扎寨了。

话虽这么说，对讲机完全没有联络，夏迪还是不放心，于是重新背上背包，打算沿着绒布河往前走走，兴许能够碰上。法国小伙得知这个意外发生，倒是也义气了一把，陪着夏迪同行。两个人边走边拿着电筒四处乱晃，就这样往前走了大约半个小时，绕过一道急弯，前方的河滩上突然有一道光亮在闪烁。

夏迪大喜若狂，赶紧和法国小伙往光亮方向靠近，可真走到了跟前，夏迪却愣住了，只见包赟浑身湿透跟落汤鸡一样，握着电筒昏倒在岸边，诡异的是**长腿，下半身的裤子还不见踪影。

夏迪赶紧把他扶起来，在法国小伙的帮助下，从背包里找出睡袋，将包赟**的长腿拢了进去。继而猛掐人中，大声呼喊，包赟方缓缓醒来，夏迪急道：“怎么就你，林峰呢？”

只见包赟一片茫然，忽然就眼泪刷地一下掉下来，哆哆嗦嗦地指着宽广的河面，嘶声道：“快，快去救林峰，她，她把我推上来了。”

夏迪听得毛骨悚然，绒布河的河水奔涌湍急，冰冷刺骨，这要是掉进水里，后果真的不堪设想。夏迪尽量稳住自己情绪，但声音也有些情不自禁地发抖：“在哪儿把你推上来了？河里？……有多久了？”

包赟浑身僵硬，无法动弹，他也不知道自己晕过去了多久，绝望地看着夏迪：“我不知道有多久了。夏迪，你快去救她，我昏过去之前，她还在河里。”

2

夏迪虽然头脑一阵发蒙，但还是强作镇定地询问了大概的经过和林峰落水的方位，把包赟交给了法国小伙负责，自己便沿着河边呐喊寻找，拿起手电筒不停对准河中央和对岸乱晃，喊得嗓音都快接近嘶哑，也没用得到任何反馈，就在他快要绝望的那一瞬间，对岸忽然有一道灯光闪烁，夏迪一下子变得激动起来，大吼道：“是你吗？林峰，是不是你？”

灯光却又消失不见，回答夏迪的只有呼啸的北风，和自己的回声：“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这个突如其来的夜晚，对于许多人而言，就好像站在一道岌岌可危的分界线上，往左行是地狱，往右行却是失而复得的天堂。

时间往回倒退三个小时，林峰和包赟对即将到来的危险还浑然不觉，原本状态神勇，一不留神便成为了先遣部队，只是走着走着却有些傻眼，林峰看着中绒布冰川与东绒布冰川在前方交汇，再也无路可走，于是拍拍脑袋，十分懊恼：“我们好像跟来的时候一样，又错过了渡河的最佳地点。”

一切倒是真的和来时一样，此处的绒布河湍流不息，水面宽阔，完全无法渡河，往回走又路途漫漫，不知尽头，唯有水声轰鸣，群山寂寞。而且对讲机的信号在这个区域基本处于盲区，两人沿着河边慢慢走了快一个小时，边走边观察地形，只觉空气越来越冷，星光越发暗淡，寒风从脚下和四周的冰川中吹出，在群山中东逃西窜。

和夏迪不同，林峰和包赟的背包里并没有装着帐篷。无论怎么考虑，都还是觉得不能再瞎耽误功夫了，看着卧在河中央的三块并不相邻的大石头，商量后便决定从这儿渡河。因为河水不浅，全程必须淌水，甚至没过膝盖接近大腿，包赟出主意说干脆把裤子脱了，装进背包里，等过河后再穿上。林峰一想有理，再说四周无人，不过还是对包赟憋着坏笑打量自己**的双腿很是不满，命令道：“看什么看！你走前面，不许回头。”

包赟领命走在前面，但还是不怕死地说了一句：“腿挺好看的，夏天应该穿裙子”

当然毫无意外地得到林峰的两个字回复：“闭嘴！”

两个人一边打嘴仗一边咬牙跳下绒布河中，一进去之后整个人都变得僵硬，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冰冷刺骨。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迎着激流淌到第一块大石头上，冷得快要麻木了，只觉双腿完全不受控制地在发抖。好不容易地打算跨过去第二块大石头，包赟打着寒颤看着前方湍急的河水，一边试探着把腿伸进去，一边一字一抖地和身后的林峰说：“我……说……真……的……，回……去……我……就……给……你……买……裙……子……”

可能是石头已经风化打滑的缘故，也可能是冻坏了的双腿开始抽筋的缘故，话音未落，没站稳的包赟就一下子跌落进了水里。林峰看着包赟瞬间被激流往下游冲了好几米，还重重地撞击在四周的乱石上，听着他惊慌失措地大喊“峰子，救命！”，便连想都没想地直接跳进河中，沉住身子，快速靠近并且终于拽住了被冲撞得晕晕乎乎的包赟，并且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推上了离得最近的河岸。

可是就在此时，河水涌动仿佛比之前还要疯狂，一个浪头打来，原本就齐腰站在水里的林峰一下子被拍进水里，冲离岸边，包赟眼睁睁地看着林峰几下就被冲得不知去向，哑着嗓子喊了数声林峰也没人回应，又气又急之下也当即晕倒，**着着双腿躺在岸边。

很多年后林峰回想起当日被激流冲走的情形，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当时自然是又惊又吓，但最担心的却是被激流冲撞快速下行的过程中在乱石上撞死。她忍住身体上不时由于碰撞引起的疼痛，拼命用两手乱抓，好不容易抓到一块石头，却没抓住，又滑开，又抓，再滑，终于抓住了一块石头，止住了被水流继续往下冲击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