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陛下会不会已经知道我们以前做的那些事情,笼络的那些朝中大臣,组建的君山会。”
李云睿的声音从殿上传来,嚇得冷麵侍女慌忙双膝跪地,说话间同样带著一丝不確定的怀疑:“陛下应该不知道吧。
我们这么多年一直在暗中行事,从来没有暴露过君山会的任何蛛丝马跡,陛下应该无从得知,否则不可能时到今日,对於我们都无动於衷。”
“不对,他应该是知道了!”李云睿口中不住喃喃自语,声音愈发显得癲狂:“我们做的这些事情,他一定都知道了,只是在静等时机,就算他以前不知道,可是凭藉他如今的仙家手段,无论如何都应该早已知晓了其中隱秘。”
这不是李云睿在杞人忧天,就算她暗中组建的势力有多么庞大,自己曾经掌握內库大权,拥有全天下最多的財富,可在陛下面前还是不堪一击,轻而易举就將內库財权从自己手中夺走。
既然陛下能够轻易从自己手中拿走內库財权,她最后寄予厚望的君山会,在陛下面前会不会同样不堪一击?
“我们不能赌上最后一丝不確定的希望,凡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有一天陛下借著君山会的事情对我们发难,到时候我们肯定没有应对的能力。”
李云睿声音中透露著深深忌惮,她不敢赌自己凭藉君山会里的人,能对拥有仙家手段的嘉靖皇帝有所撼动,就算是身为武道大宗师的叶流云,在陛下面前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她的这点儿手段,面对能隨手点化九品高手的謫仙人,根本没有任何还手之力,在绝对力量面前,这等手段何其可笑。
心里一旦產生动摇,这个念头就不可抑止,在李云睿的脑海中疯狂迴荡。
想起內库帐目上那些偷偷走私,暗中和北齐往来的行为,君山会这么多年暗中对朝廷官员的控制,都会成为李云睿的催命符。
李云睿猛然发现,自己面对一位能够“仙福永享,容顏常驻”的皇帝,自己身为一介凡人,完全无法揣测这位皇兄的力量。
“呼!”
深吸了一口气,李云睿目光紧紧注视著面前的冷麵侍女,沉吟许久,这才继续出声:“我们不能再耽搁,不能等到陛下察觉到我们的异动以后,才开始应对,倒不如现在向陛下坦明一切。
陛下要是以前早就知道我们的谋划,这时候见到我们主动对他坦白,龙顏大悦之下说不定会对我们从轻发落,要是陛下不知道君山会的布局,听到我们將这些事情完全交代,恐怕对我们的惩戒也不会太过严重。”
这番话倒是出自李云睿的真心,她发现自己现在除了完全臣服嘉靖皇帝,没有任何第二条路可走。
这不是权衡利弊的结果,而是她面对神鬼莫测的嘉靖皇帝,能做出的最优办法,归根到底她並不想死。
如今唯一的生路,就是对陛下展示出绝对的“忠诚”和“价值”。
天色將明未明之际,李云睿终於下定了决心,她缓缓起身,走到长信宫大殿內的梳妆檯前。
看著铜镜中映照出的美顏容顏,想起自己这么多年暗中谋划,就是为了让陛下注意到自己,不要再像以前一样面对自己两眼空空。
可是现在看来何其可笑,陛下的所思所想,不是自己这个凡人能够揣测,自己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无条件忠诚於陛下,不能再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
为了遮掩住自己脸上的憔悴和惊惶,李云睿仔细描摹著自己的妆容,涂上她最喜爱的胭脂,换上一身轻薄素白的华贵宫装长裙,儘量让自己看起来依旧光鲜亮丽。
隨后她铺开最上等的宣纸,提起一桿精致的狼毫笔,笔尖在砚台里沾满墨汁,悬在宣纸上久久不能落笔。
李云睿的手微微颤抖,每次呼吸都给她带来了沉重的压力,这封信一旦送出,就意味著她要將自己十几年的谋划和盘托出,到时候自己的结局除了看陛下的心情,再也没有任何自主可控的余地。
深吸一口气,李云睿终於轻轻落笔,她就算手中握著君山会,面对这位拥有仙人力量的皇帝陛下,仍旧没有半点儿还手之力,倒不如趁早讲明这些事情,时间越拖下去,越对自己不利。
想通以后,李云睿立刻奋笔疾书,她没有丝毫隱瞒,將自己这几年组建君山会的详情,如何利用长公主身份和陛下赐给自己的权力,组建的君山会势力,网罗了哪些江湖高手以及朝中官员。
还有与北齐上京城中那些世家大族的联络內容,事无巨细全都写在了这张纸上。
写到最后,李云睿笔锋一转,言辞恳切,甚至带著几分卑微的乞怜:“臣妹往日糊涂,沉溺权术,妄测天心,行差踏错,罪孽深重。然陛下仙姿天成,慧眼如炬,洞悉幽冥,臣妹种种行径,实如跳樑小丑,徒惹天顏之笑。
如今臣妹幡然悔悟,深知陛下念及兄妹之情,宽宏大量,更治癒小女沉疴,赐其仙缘,恩同再造,臣妹纵百死亦难报陛下恩德之万一。
不敢再存丝毫侥倖隱匿之心,特將此间种种隱秘,尽数呈报於御前。君山会上下人员名单、联络方式、藏匿据点,以及与北齐、东夷往来信物、帐册副本,皆已整理封存,听候陛下发落。
“臣妹自知罪责难逃,甘领任何惩处。唯乞陛下看在婉儿年幼,且对陛下忠心不二的份上,勿要因臣妹之过而迁怒於婉儿,臣妹愿长居冷宫了此残生,以求陛下宽宥————”
写罢,李云睿取出自己的长公主印信,郑重地盖在末尾。
然后將其装入特製的密奏信封,以火漆封好,唤来她最信任的冷麵侍女。
“將这封信亲自送往仁寿宫,呈交给陛下,记住,你要立刻亲自交到陛下手中,不得经由他人之手。”李云睿的声音中带著微不可查的沙哑和疲惫。
“奴婢遵命!”冷麵侍女深知事关重大,不敢有丝毫怠慢,向李云睿行李告退以后,快步向仁寿宫走去。
看著密信送出去以后,李云睿像被抽空了浑身力气,瘫坐在椅子上,怔怔地望著窗外渐渐泛白的天色,她不知道陛下会对自己如何发落。
但她还是明白,眼下这是自己唯一能做的事情,为她谋求一线生机的最后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