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官额角砸得乌青,桌子被拍碎,骰子牌九丢满地。
荷官怒道:“不识抬举的山里人,你可知这是谁的地盘?!”
“我管你是什么天王老子!卑鄙无耻,呸呸呸,这是狗杂种用撒尿圈出来的地盘!”莫全有骂骂咧咧,冲上去,要把桌上的钱抢回来,“把老子的血汗钱还来!”
赌场哪能放过他?奈何他有一把力气,动作灵敏,打起来动了真格,硬是和赌场当值的几个打手打得头破血流,好不容易抓住,决定把这不懂规矩的家伙,押送给老大私刑处置。
宋宣如鬼魂一般,悄无声息跟上。
屠长卿揣着手,躲在远处的墙角偷看,满腹担忧。
一会儿担心宋宣轻敌受伤,落入陷阱,一会儿又担心宋宣把地头蛇打死了,事情闹大,惊动白河城守卫。
他没忍住跟到地头蛇的帮会门口转悠了一圈,听见里面传来各种物品打碎的声音,伴随着男人的哀嚎和怒骂。
宋宣就像一头母老虎闯进野狗群,大开大合,横冲直撞,战况没有悬念。
野狗们嚎得很可怜。
屠长卿只是站得近了些许,差点被屋里飞出的花瓶砸破头。
此地危险,不宜久留。
屠长卿知道宋宣没吃亏,地头蛇哭得也很有精神,想必下手有分寸,不会出人命,他放心地离开,去完成宋宣托付给他的工作——找饭馆和旅舍。
白河城复杂,人生路不熟,他找了个路边的闲汉。闲汉在中州是种职业,熟悉大街小巷,专门跑腿,买东西,捎口信,也会给外地客人带路。
屠长卿雇的闲汉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口齿伶俐,性子活泼,他喋喋不休地介绍道:“咱们白河城好东西多着呢,老何家的花饼,六大爷的清露饮子,赵寡妇的炸河鱼都是一绝。
不过我看客官是体面人,应该看不上这些小摊小贩,环境不好……不如去西街,那边都是大酒楼,大客栈,只要肯使钱,能把你伺候得服服帖帖。
你若想尝尝摊贩上的东西,还可以遣我去买,我还能给你排队,用干净食盒装好,送来酒楼,让你吃得高兴,吃得满意。”
屠长卿递给他一块碎银,满意道:“不错,你就带我去你们这里最好的酒楼看看,要有特色菜的。”
闲汉收了银子,高高兴兴带着他往西街去,一边走一边介绍:“现在最好的酒楼是西风楼,装饰奢华,服务周全,菜色独一无二,咱们这儿的有钱人都爱吃……”
屠长卿高兴地跟他来到西风楼,闻到楼里飘出的烤肉异香,忽然感觉很熟悉,他问:“西风楼做的是什么特色菜?”
闲汉答:“西州菜!可正宗了!”
屠长卿:“……”
他一个西州人,熔山最好的酒楼都是他家的,个个厨师都是高手,他为什么要在白河城吃西州菜?!
闲汉自豪地吹嘘:“西州菜在中州很少有正宗的,只有咱们白河城,地理优越,天南地北客商多,食材都是从西州直接采购的,大厨更是熔山人,绝无虚假。”
屠长卿忍不住打断,用西州口音问:“你猜我是哪里人?”
闲汉刚入行,分不出各地口音,但是很顽强,誓要捍卫职业尊严,他仔细打量了屠长卿一番,笑道:“公子考我,小的看公子通身读书人气质,如松如玉,文质彬彬,谈吐有礼,说起方言来带着水乡的软糯,我猜是中州和南州交界那块的凤城,那里的人有钱,重文风,讲礼仪……”
凤城虽在交界,归属南州。
西州小孩骂人最狠毒的话是,你是南州人!你娘是南州人,你全家都是南州人!
屠长卿气得脸都红了,他知道自己不够威武霸气,长得不像传统西州人,但再眼拙也不能看他像南州那些不敬母亲的家伙吧?
他不和瞎子计较,丢下赏钱,转身就走,打算换个更机灵点的闲汉。
忽然,西风楼里传来一把洪亮如雷的男人声音:
“长卿!是长卿吗?”
“别走!别东张西望,你往上看窗户!看看我是谁?!哈哈,别惊讶,我在人群里一眼就认出你了,你还是那么显眼!”
“哎呦,好兄弟!你千里迢迢来白河城,是来看我的吗?”
“快来,兄弟请你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