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佑杬走出皇宫,脚步坚定。回到十王府,他没有丝毫耽搁,立刻让人备好笔墨纸砚。坐在书案前,他深吸一口气,脑海中回荡着朱厚照的话语。那些关于朱家权力被架空、文官集团虚伪狡诈的论述,字字句句都在敲击着他的心房。他握紧手中的狼毫笔,眼神坚定,开始撰写奏折。奏折的核心,便是主动请求带头削减宗室等级待遇。他没有提及进入六部任职的事情。不是他忘了,而是他明白,这件事需要循序渐进。先以削减宗室待遇的奏疏投石问路,看看文官集团的反应,也让陛下看到自己的诚意。等这件事落地之后,再提进入六部的事情,自然水到渠成。朱佑杬的文笔不算顶尖,但胜在情真意切,态度坚决。他在奏折中详细阐述了宗室人数庞大对朝廷财政的负担,列举了部分宗室子弟在藩地的不法行为,强调了削减宗室等级待遇对大明江山社稷的重要性。最后,他主动请缨,愿意带头推行此事,以身作则,为其他宗室子弟做出表率。写完之后,他又仔细审阅了几遍,修改了几处措辞,确保没有任何不妥之处。随后,他叫来心腹下人,吩咐道:“把这份奏折,立刻送到内阁去。”“记住,一定要亲手交给内阁的大人,不得延误!”“是,王爷!”下人躬身应道,接过奏折,快步离去。朱佑杬看着下人离去的背影,心中没有了之前的忐忑,只剩下坚定和期待。他知道,这份奏折一旦递上去,必然会在朝堂上掀起轩然大波。但他不再畏惧,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身后,有陛下撑腰。他更知道,自己做的这件事,是为了朱家的江山社稷,是为了大明的长治久安。第二天一早,内阁衙署。官员们陆续到岗,开始处理日常政务。内阁次辅杨一清,已经坐在了自己的办公案前。他身穿青色官袍,面容清癯,眼神深邃,一看便知是久居官场、老谋深算之人。此时的他,正拿着一份公文,细细审阅着。首辅李东阳去了江西南昌查案,内阁的日常事务,便全部落在了他的肩上。就在这时,一名内阁中书舍人快步走了进来,躬身行礼道:“杨大人,外面有兴王府的人送来一份奏折,说是兴王殿下亲自撰写的,要呈交给内阁。”“兴王?”杨一清愣了一下,放下手中的公文,眉头微微皱起,“朱佑杬?他怎么会突然上奏折?”在杨一清的印象中,朱佑杬是个性格温和、与世无争的藩王。就藩安陆多年,一直安分守己,从未主动干预过朝政,也从未上过任何涉及朝政的奏折。如今突然送来一份奏折,着实有些反常。“把奏折拿过来。”杨一清沉声道。“是!”中书舍人应道,连忙将手中的奏折递了过去。杨一清接过奏折,拆开封皮,仔细看了起来。越看,他的眉头皱得越紧。奏折的内容,竟然是请求带头削减宗室等级待遇!看到这里,杨一清的心中,第一反应便是愤怒。藩王不得干预朝政,这是祖制!朱佑杬一个藩王,竟然敢上书干预宗室等级待遇这种关乎国本的大事,这分明是染指权力,有不轨之心!杨一清猛地一拍桌案,怒声道:“放肆!简直是放肆!”“一个藩王,不好好在藩地待着,竟然敢插手朝政,简直是目无祖制!”他心中立刻升起一个念头:立刻去陛下那里弹劾朱佑杬!弹劾他身为藩王,干预朝政,意图染指权力,有不轨之心!只要自己牵头弹劾,再联合其他文官大臣,必然能让朱佑杬吃不了兜着走!就算不能治他的罪,也要让他知道,文官集团的厉害,让他以后不敢再妄议朝政!可就在这个念头升起的瞬间,杨一清又强行压了下去。他毕竟是久居官场的老狐狸,深知事出反常必有妖。朱佑杬性格与世无争,安分守己了这么多年,怎么会突然做出这种出格的事情?这不符合他的性格啊!杨一清重新拿起奏折,仔细看了一遍。奏折的措辞严谨,态度坚决,不像是一时冲动写出来的。更像是经过深思熟虑,甚至是有人授意之后,才撰写的。有人授意?谁会授意朱佑杬做这种事?杨一清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身影。陛下!除了陛下,还能有谁?朱佑杬前段时间被陛下召到京城,一直滞留未归。据说,陛下还特意让张永去十王府看望过他。现在朱佑杬突然上了这么一份奏折,请求带头削减宗室等级待遇,这分明是在迎合陛下的心意!陛下登基以来,一直想整顿宗室,削减宗室的负担。之前还特意召朱佑杬入宫,希望他带头,结果被朱佑杬以祖制为由婉拒了。,!现在朱佑杬突然转变态度,主动上书,不是陛下授意,还能是什么?想通了这一点,杨一清的后背,瞬间冒出了一层冷汗。刚才的愤怒,也瞬间被冷汗浇灭,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懊恼和纠结。如果这份奏折是陛下授意的,那自己要是贸然弹劾朱佑杬,岂不是在打陛下的脸?陛下是什么性格?登基一年多来,杀官员、杀勋贵,毫不手软!刘健、谢迁,那可是弘治朝的辅政大臣,先帝托孤的重臣,最后还不是被逼得自杀身亡?虽然名义上是自杀,但谁都知道,他们是被陛下逼死的!要是他们不自杀,陛下也绝对会亲手杀了他们!还有刘大夏,掌管兵部多年,手握兵权,最后被陛下以勾结外戚、意图架空皇权的罪名,凌迟处死,抄家灭族!永康侯、会昌侯,还有陛下的两个舅舅,这些勋贵,也都被陛下一一处死,没有一个好下场!陛下的狠辣,杨一清比谁都清楚。自己要是敢弹劾朱佑杬,触怒了陛下,下场恐怕不会比刘健、刘大夏好多少!可现在,朱佑杬的奏折已经递到了内阁,公开摆在了明面上。自己作为主持内阁日常事务的次辅,不能没有任何反应。要是装聋作哑,陛下会觉得自己办事不力,不懂得揣摩圣意。要是处理不当,又会触怒陛下,引火烧身。更让杨一清头疼的是,首辅李东阳不在京城,去了江西南昌查案。以前遇到这种棘手的事情,还有李东阳这个首辅在前面顶锅,出了问题,也有李东阳先扛着。可现在,李东阳不在,自己这个老二,成了内阁的主心骨,所有的压力,都压在了自己的身上。前面连个顶锅的人都没有!杨一清坐在椅子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桌案,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之中。要不要召集其他内阁大臣,一起商议一下?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就被他否定了。算了吧。这帮所谓的同道中人,要么是没脑子的愣头青,要么是精于算计的老油条。要是遇到这种事,没脑子的,肯定会立刻跳出来,义愤填膺地弹劾朱佑杬,指责他目无祖制,干预朝政。可他们根本不会想,这件事背后有没有陛下的影子。要是他们贸然弹劾,触怒了陛下,最后不仅自己会倒霉,还会连累整个文官集团。而那些有脑子的老油条,虽然能猜到这件事背后有陛下的授意,但他们绝对不会直接针对朱佑杬。他们会把炮口对准陛下,指责陛下违背祖制,纵容藩王干预朝政,意图架空内阁权力。可陛下又不是孝宗爷!孝宗爷性情温和,仁厚待人,会容忍文官集团的指责和劝谏。但陛下不同,陛下年轻气盛,手段狠辣,最是记仇。要是有人敢把炮口对准他,他绝对不会惯着,必然会用雷霆手段反击!到时候,不仅弹劾的人会倒霉,自己这个主持内阁事务的次辅,也绝对脱不了干系!思来想去,杨一清觉得,召集其他大臣商议,不仅解决不了问题,反而会把事情搞得更糟。最后,所有的责任,还是会落到自己的头上。唉!杨一清轻轻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了深深的懊恼之色。早知道会遇到这种棘手的事情,当初就应该跟李东阳一起去江西南昌查案,也不至于现在留在这里,独自面对这种两难的局面。可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晚了。逃避解决不了问题,只能主动面对。杨一清仔细想了老半天,觉得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亲自去陛下那里,探探陛下的口风。看看陛下对这份奏折是什么态度,对朱佑杬的行为是什么看法。只有摸清了陛下的心思,才能做出正确的应对,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和乌纱帽。打定主意之后,杨一清不再犹豫。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官袍,对着身边的侍从吩咐道:“备车!去皇宫!”“是,大人!”侍从应道,连忙转身跑去备车。不多时,杨一清便登上了马车,朝着皇宫的方向驶去。车厢内,杨一清闭着眼睛,脑海中不断盘算着。见到陛下之后,该怎么说?是直接点明这件事是陛下授意的?还是委婉地询问陛下对这份奏折的看法?想了想,杨一清觉得,直接点明更好。陛下心思敏锐,自己的这点小心思,肯定瞒不过他。与其委婉试探,不如直接挑明,这样还能显得自己识时务,懂得揣摩圣意。马车很快就到了皇宫门口。杨一清下车,在太监的引导下,朝着暖阁走去。一路上,他的心情都十分沉重,手心微微出汗。他不知道,这次面见陛下,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很快,杨一清就来到了暖阁门口。通报的太监走了出来,对着他躬身行礼道:“杨大人,陛下请您进去。”“多谢公公。”杨一清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推开暖阁的门,走了进去。暖阁内,朱厚照正坐在楠木椅上,批阅着奏折。见到杨一清进来,他抬起头,放下手中的朱笔,脸上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杨爱卿来了?快请坐。”杨一清躬身行礼道:“臣杨一清,参见陛下,陛下圣躬安。”“免礼,起身吧。”朱厚照摆了摆手。杨一清站起身,却没有坐下。他看着朱厚照,定了定神,直接开口说道:“陛下,今日早上,内阁接到了兴王殿下的上书。”“臣不才,猜出来这是陛下的节奏吧。”:()朕,朱厚照,开局大杀四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