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矮身回了船篷。
黑水之上天色昏黄,一叶扁舟在风浪之中起伏,就好像置身大海之中。一会在风口浪尖,一会在浪底迂回,许银翘没过一会,便觉得意识昏昏沉沉,胃里翻腾,几乎要呕出来。
她紧紧抓住身边的木把手,眼睛紧紧盯着对面的浅滩。
快了,再坚持一会,就到了。
但天不遂人愿,船行水中,风浪更恶,不知何处一股阴风刮过,水面无端升起一股巨浪,如同恶鬼裂开大口,将小船,艄公,许银翘,阿钱……一并吞了进去。
意识消失前许银翘脑海里闪过最后一个想法:今天恐怕要折在这里了。
她还有好多想做的事情,都没有做完,真遗憾。
模糊之间,背后却好像有一个宽厚温暖的胸膛接住了她,昏光之中,她看到一双熟悉的凤眸。
裴彧……
直到死,她还是忘不掉他么?
许银翘是被烈日晒醒的。她翻动身子,脸上黏腻,沾了一脸沙。眯起眼睛一看,阿钱,艄公,还有被浪拍成碎片的小木舟,都静悄悄躺在岸上,生死不知。
许银翘有心查看,强撑着支起上半身,一按手掌,触感弹性敦实,低下头看,自己按着的,是个男人的胸膛。
怎么会有个男人?许银翘心下纳罕,一抬眼,呼吸就僵住
她其实先看到的不是脸,而是男人胸膛之上的伤疤。
衣襟散开,露出暗褐色的新肉,正胸当中,一块疮疤,箭镞伤,团状。
她几乎没有任何迟疑,就认出了眼前的人是谁。
不是裴彧,还能是谁?
许银翘几乎是滚着爬着起来的,裴彧熟悉的脸,就这么暴露在她面前。
男人溺了水,面色青白,犹如恶鬼。头发丝湿哒哒贴着面颊,双目紧闭,五官妖冶,看起来和传说中用水草勾人的水鬼更像了。
不是暗卫吗?怎么换成裴彧了?不,不对,难道一开始,就是他?
许银翘这么想着,忽然想起之前在县令府中的奇遇,心中隐隐觉得,有什么线索串上了。
不过现在不是纠结这些事情的时间,重要的,还是快点救人。
许银翘只用了一秒给自己做心理建设,紧接着,俯下身,衔住裴彧冰凉的双唇,对着他渡了口气。
手上不停地挤压裴彧的肺部,许银翘渐渐感受到,手底下的躯体,正在一点一点回温,恢复生机。
大概差不多了吧……
她半跪在地上,预备抽开手。
不防,一抽手,便撞进了一双深沉的眸子。
男人的嘴唇被她吃得格外鲜艳,两瓣薄唇一张一合,呓语般,吐出一声:“银翘……”
声音缱绻,好像恋人间呢喃的眷语。
许银翘被裴彧这声叫唤激得,浑身一抖。
裴彧看见许银翘,沉寂已久的眸子里,忽然闪出了亮光。长臂一伸,许银翘便落入裴彧的怀中。
湿透了的单衣紧紧贴着皮肤,男人温热的体温沁入身体,此情此景,好像两个人浑身光裸,肌肤相贴一般。
恰如从前。
许银翘脑子里想到的事,裴彧自然也想到了。他没有说话,只是将缠住许银翘的手臂搂的更紧些,双唇贴住她的额头,落下一个吻。
许银翘从来没被裴彧这么虔诚地亲吻过,这种感觉,好像她不是一个小小的医女,而是一位神祇一般。
许银翘已经敏锐地感觉到,男人的身体起了变化。
不行,不行,她心中暗急,就算有,也不能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