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说出了七嘴八舌的架势,谢执耳尖通红,嘴上还是颇有威慑力:“都别吵了!”
可惜屋内一个不解风情,一个无法无天,谢小将军的威风大打折扣。
抹药那晚后谢执便在房里添了把椅子,偏生这回两人隔床相对,谁也不坐。宁轩樾抱臂站得倨傲,一身绛色朝服还没来得及换下,格外俊逸倜傥。
天底下能将“穿朝服翻窗入室”做得如此潇洒的人,除了他恐怕找不出第二个。
这位翻墙翻窗的王爷不解地上下打量崔毓,“崔寻舟,我哪儿招你惹你了,为何你见我跟见仇人似的?”
崔毓双唇紧抿到泛白,玉白的脸上愈发毫无血色。
半晌,他动了动唇,好似按捺不住。
“因为雁门一役。”
这一回复出人意料,宁、谢二人齐齐诧异地看向他。
“哪怕最终走私军械的是陈家,可你在这京城里胡作非为这么多年,甚至帮陈烨疏通工部就没有错吗?钱权色你到底还缺哪样,要拿军机要务消遣?”
崔毓声音不大,但字字清晰。
谢执心里一动,立刻扭头看去,果然见宁轩樾脸色黯淡,笑容僵硬得如同画上去一般。
他心里微妙地一拧,来不及细想是为什么,已撑起身对崔毓道:“崔大人,这其中恐怕有什么误会……”
“你说得对。”
宁轩樾声音平板地打断。
他抹了把脸,揉掉嘴角摇摇欲坠的弧度,弓着身缓缓坐到椅子上,重复了一遍,“你说得对。”
那身朝服如一只富丽堂皇的壳,三魂七魄却已躯壳。
然而只是一瞬。宁轩樾随即仰头变了副面孔,“不过都要一块儿去扬州了,劳烦崔大人且先忍一阵子,再来同我秋后算账吧。”
崔毓脸色微变,对这安排早有心理准备,不好置喙,只好忍气吞声地拎过搁在一旁的包裹。
见气氛僵持,谢执勉强扯出半个笑容,缓和道:“崔大人这回又带了什么点心?”
崔毓并不领情,板着脸摇头,“去了趟兰恩寺找惠明住持,他托我转交你当初留在寺中的东西。”
谢执不禁讶异。
他坠崖后滞留山村,又瞎又瘸地被惠明带回寺中,身上除了旧伤和虎符战报,别无他物,还有什么可留在寺中的?
不待他想出答案,包裹打开,露出几片残破黑甲,还有一枚尽染残血的箭镞。
宁轩樾脸色更白,伸手探向那副伤痕累累的轻甲,细看之下,指尖竟在细微颤抖。
谢执的视线却忽然停滞在那枚箭镞上。
他拿起箭镞看了一会儿,神情逐渐凝重。
“我竟一直没想到……”他深吸一口气转向其余二人,眼中锐意陡显,“我在边关多年,与浑勒厮杀大大小小近百场,我敢保证,浑勒绝没有如此精细的铸冶工艺。”
一句话如冷水灌顶,屋内人一懵,寒意旋即从头顶浸透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