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取决于祖传染色体
西雅图的四月天略显清冷,走出塔科马国际机场时,我好奇地看着陌生的车牌号码,上面的英文字母让我更真切地感受到自己已身处异国他乡。可我没有一丝茫然感,大概是因为有裴俨在身边。
酒店派了专车到机场接送,我们在西雅图市区临近海滨的一家山庄酒店下榻,裴俨用一口流利的英语和酒店的前台人员沟通,特地要了一个家庭海景套房,让祁箫檬和我们住一起。
套房正中央是起居室,起居室两侧各有一个卧室,比起落地窗前被黄昏的落霞染得金灿灿的滨海美景,更让我着迷的是,起居室里一堵石砌墙上竟镶嵌着一个壁炉!
我眼巴巴地回头看向裴俨,如获至宝似的指了指壁炉。他会意一笑,上前从背后拥着我:“就知道你喜欢,我已经吩咐过前台尽快安排人过来生炉子了。”
祁箫檬从落地窗前敛了视线,不经意间瞥了我和裴俨一眼,瞬间拉下脸:“你们真是够了,这套房里还有别的大活人呢!整天动不动就抱
一起,你俩是袋鼠吗?”
我脸皮薄,拍了拍裴俨的手背示意他松手。不知他到底是和我过不去,还是和祁箫檬过不去,偏把我搂得更紧,不依不饶道:“有些拖油瓶如果实在看不下去,就换个房间自己待着。”
“坚决不换。”祁箫檬信步走到沙发上坐下,直勾勾盯着某人,撇撇嘴道,“我就要黏着你们夫妇俩,如果以后我找不到一个可以让我也变成袋鼠的女朋友,你们就得负责我后半生的幸福。要不这样,反正有大把时光,你们抽空给我生个女儿?我等她长大,然后做她的大叔怎么样?反正男人四十一枝花。”
我脱掉鞋子便朝祁箫檬身上砸去。
裴俨索性连袜子都脱了,塞到我手里,然后指了指祁箫檬:“用这个堵住他的嘴。你看,我就说过不带他来,你非要带,以后出远门要听老公的话。”
我委屈地点头称是。
裴俨看了看表,冷不丁叹息一声:“这个点,我妈应该也到了。”
裴俨的双亲早在裴俨出生之前便离婚,之后他的父母分道扬镳,转眼已有二十余年未见。离婚之后,裴俨的父亲来到美国,而他的母亲在欧洲不停辗转,只是近几年一直逗留在中欧匈牙利。
这些年,裴俨偶尔和他的父母通过邮件中没有温度的文字联系。他和父母之间谈不上亲近,薄弱的亲情全靠他勉强维系。
裴俨在计划出发之前便向他的母亲发去邀请,希望她能从匈牙利到美国一趟。对此,裴俨本没有抱多大希望,万万没想到母亲竟爽快答应了。裴俨万分欣喜,至少这一生,他能有一个和父母共聚一堂的机会。
裴俨实在惹人心疼,他从不抱怨生活,他珍惜他所拥有的,对强求不来的人,他能够予以宽容并真诚祝福。
裴俨表面冷若冰霜,内心却如阳春三月,温暖而平和,他是我拥有的美好之最。
裴俨握住我双手,拇指在我手背上温柔地摩挲,略显沉重地问:
“你准备好了吗?”我说:“我准备好了。”说来巧合,裴俨的母亲竟也在同一天抵达西雅图。我本该休息一天
养足精神再去见传说中的婆婆,但我知道裴俨等不及了。他已经等了将近三十年,如今他的母亲和他就在同一座城市,同一个酒店里,他又怎么按捺得住?
我洗了把脸,换了身看上去得体的衣服,然后挽着裴俨走出套房。祁箫檬在我身边走着,压低声音问我:“你紧张吗?”我摇摇头。祁箫檬朝某人张望一眼,用更低的声音道:“那个男人好像很紧
张,你瞧瞧他,一脸庄严,好像要登上天坛主持祭天大典似的。”我偷瞄裴俨一眼,果然。他低头走着,闷不吭声,甚至没了心思和祁箫檬斗嘴,显然是因为
心里紧张。我当然知道,即将要面见的那位女士,尽管她与他很疏离,但她在他心中仍然占据着很重要的位置。走进酒店内设的饭店后,裴俨低声询问侍应生:“夏了寒夏女士在哪一桌?”侍应生会意,点点头,带着我们一行三人穿过饭店内堂走到临海的露天用餐点。海风猎猎吹来,我禁不住一阵哆嗦。
四月的西雅图一到晚上气温就急降,再加上海风一波接一波地袭来,冷冽如严冬。这样的晚上,几乎所有的顾客都留在了室内,室外的露天用餐点只有一桌坐了人,那便是夏了寒了。
我想,她大概是个行为乖张、我行我素的人,她不怕冷,便不在乎别人冷不冷。夏了寒坐在靠近护栏的位置,她有一头亚麻色短发,柳眉下一双月牙明眸微微转动,顾盼神飞。她穿着一件长及小腿的深灰色呢子大衣,
大衣下衬着一件白色贴身毛衣,修长的腿被一条浅灰色紧身裤紧紧包裹,脚上配着一双锃光瓦亮的黑色短皮靴。
比起我妈妈乔薇月,夏了寒身上多了几分洋气和漂泊味道。许是在国外生活得太久,夏了寒给我的第一印象竟像个外国人。在夏了寒身旁,坐着一个金发蓝眼的年轻男子,那男子年龄与裴俨和祁箫檬相仿,他与夏了寒十指紧扣,明显是她的情人。
夏了寒是一个能让人忘怀年龄而魅力十足的女人,一个能吸引成功男士,并让年轻男子为之倾倒的厉害女人。
我挽着裴俨走到饭桌前,夏了寒并未松开她情人的手,视线冷冰冰地掠过我,在裴俨和祁箫檬身上短暂地逗留几秒,皮笑肉不笑地戏谑道:“哪个才是我年轻时候犯下的错?”
我不禁侧目。
为了使裴俨免遭“妈,我才是你儿子”的尴尬,我挺身而出,用一副导游口吻介绍道:“夏女士,这位是裴俨,他有一双和你一模一样的眼睛。你们多年不见,你认不出他很正常,但他帅气的脸上有你的基因痕迹,你凭智商就能判断出来。而另外这位是祁箫檬,他跟你没有一丁点关系。他是我和裴俨很重要的朋友,重要到这种尴尬场合他也可以围观。”
我想,我不必自我介绍了,我是谁对她来说压根不重要,她连自己的儿子都没认出来。
我不否认,夏了寒的开场白让我窝了一肚子火,就算她是裴俨的妈妈,我也不允许她伤害我最爱的人。
我掩饰住心里的不快,在饭桌前淡定地坐下。裴俨和祁箫檬似乎一时忘却了夏了寒和她的年轻情人带给他们的视觉冲击,两人面露忧色地瞧了瞧我,然后略显拘谨地向她点头致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