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你也滚吧。”雍莽不耐地一挥手,“再管不住手脚,就剁了送去姜家道歉。”
这时却见走来一人,是芳娘。她小心翼翼的上前,说明缘由:“郎家和张家派人来问询。”
直到深夜宴散,宾客尽去,王府下人清点人数时,才惊觉少了两位公子。
一番搜寻,最终在假山深处找到几乎冻僵的二人。他们醒来后,只记得脑后一痛便不省人事,连袭击者的影子都没见到,成了王都新一轮的笑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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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颂在寒意滋生的洞门外搜寻,最终在松花小径的阴影里捡到一盏布满裂纹的杯子,正是被他带回王府放在桌面上的这只。
方才在雍王府的时候,他和雍瑾儿说了一会儿话,但是肯定被谁看见了。幸好雍瑾儿乔装成侍女的样子,即便被人看了去,传出去也只是姜家的长公子随便勾搭人,应该不会影响到雍家小姐的名誉。
姜颂没什么精神,晕乎乎的躺在床上,这时候的被子有种踏实的蓬松感,手感朴素又温暖,很容易堆叠定型,边缘挑起就是一个洞口,纤细的四肢在其中舒展。
鸦人推门进来,在桌面上放了一个小药瓶,就在白玉盏的旁边。
“这是什么?”
鸦人则打开药箱,默默调配今天的草药,并不理会姜颂的说辞。
但鸦人依然背对着他,他敲敲桌上的小瓶子:“这是在山庄的时候小生答应过殿下的,只对殿下起作用的。”
“是它啊。马上你就可以练手了。”
“但是小生想起来一件事,小生曾对师傅立过誓,不救自轻自贱的人,所以请殿下让小生收回此药。”
“你不能出尔反尔。”姜颂勉强一笑:“我们做过交易的,你帮我做一味药可以让我离开,在此期间我一直给你试药。”
鸦人向前一步,那双眸子里第一次染上名为“困惑”的情绪。他声音低沉,不再似往日那般超然:
“小生斗胆,是何缘由,让殿下非走不可?”
“你怎么忽然优柔寡断了?”
鸦人的声音里恍然夹杂了一丝明悟:
“因为小生想起来了……师尊的教诲。医者,仁心为本。医的是活人的病,救的是将死之伤。如此,方能称得上‘悬壶济世’。否则,纵有通天之术,也不过是件盛满草药的冰冷器皿,与那些失去生机的躯壳无异——皆是‘不可医’之物。”
他耳边回荡着师傅云游前的叹息:“你虽聪慧,却与真正内化仁德的境界相去甚远。”
鸦人的目光再次投向姜颂,那份对“人”的纯粹好奇,此刻似乎融入了更复杂难言的东西。
“人之所以吸引小生,在于其‘生动’,小生愚钝,但在梁疆王府这段时日……似乎终于触碰到了师尊话语中的真意。那是只有与活生生的人们的相处中,方能内化于心。而非……将人破碎。”
最后,他深深一揖,话语清晰而坚定:
“故此,小生恳请殿下,不要为难小生。”
姜颂沉默不语,低下头像是在认真的思考,但是半响,抬起脸来,面上仍是那种客气而歉意的神情,他坚定的仿佛无懈可击。
“你想见你师傅,对吗?同样的,我也想回到我原来的地方。”
“在陌生的世界醒来,我已经很不开心了。所以如何退场,是我唯一能做主的事。”
“我直觉我来到这里,这件事是有问题的。我在这边活着,是否意味着那边的我已经死去了?还是找不着了?我的亲人是否也在想念我?我必须进行返航的尝试,并且是在和新的人们建立起联系之前,哪怕离开这个世界的唯一方式是死亡。”
“就为了这种缥缈的猜测?”鸦人不解的抬起头。
“对你们来说,未来本来就建立在一些不切实际的想象之上。”
时间倒流这种缥缈的事情都发生了。。。。。。姜颂苦笑一声,多说无用,便改口用了对方能听懂的话:“你想忘掉你师傅吗?”
“师傅待小生恩重如山,小生怎么可能会遗忘师傅。。。。。。”
“如果消失的是‘回忆’呢?你和你师傅相处的往昔种种,如果有朝一日都没了,你会记得他吗?”
鸦人一愣:”那不可能。“
“我也不想忘记我的亲人——如果我有的话,他们应该会尊重我的想法,我不想遗忘他们,更不想当任何生命的替代品,我是我·,永远都是。”姜颂看向鸦人的目光温和,透露着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