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龙凤馆依旧客流稀少。
玛利亚推开门,看见淑君坐在她的老位置上,正举着一本书,安静地阅读。
门上挂着的风铃响起,淑君抬起头看向玛利亚的方向——她似乎对她的到来早有预料,并没有放下手中的书,也没有起身接待她。
玛利亚松了一口气,她的大脑运转迟缓,她太累了,如果现在淑君要来驱赶她,她几乎没有力气和她周旋。
她穿过餐厅,跑上楼梯,很快在二楼找到了风太说的那扇门。
密码锁的键盘被擦得干净到反光。
她输入了尤尼给的密码,密码锁立即发出解锁的提示音。
真的到了这一刻,玛利亚反倒生出了几分近乡情怯般的迟疑。
她推开门,期待看到一个虚弱的安娜——倚靠在诊疗台上,流着血,像被子弹洞穿的鹿一样虚弱地望向她,她会如往日一般走到它的身边,紧紧地搂住它的脖子,她将陪伴它到生命的最后一秒,直到它因窒息而死。
从童年时代开始,孩子们养虫子,养动物,似乎是出于好意,想要为这些不会说话的生命提供水和食物。可到头来,只有死掉的兔子告诉她,爱也可以带来灾难和痛苦。
安娜总是令她想起童年时代因无知而养死的兔子。它用低垂的红眼睛和急促又微弱的心跳告诉她,她做错了事。
尽管是出于她的善意,尽管是源于她的无知,毛茸茸的兔子,虚弱地倚靠在她的手心里,因她的错误而死。
正是这种从未改正,近乎盲目的爱,使玛利亚不在乎安娜犯过多少错——如果安娜想要逃避,那么她就可以永远对真相视而不见,一无所知,只要安娜不像母亲一样抛弃她。
但时间和命运总是跑在她的前方。即便她拼尽全力,也只能刚刚好够上它的步伐。
预言和狂闪从来都不是万能的。
就像她终于看见了大门的密码,但是门后已经空无一人。
也许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她就已经失去安娜了。这么说也不对,因为玛利亚从来没有得到过安娜,人不会失去从来没有拥有过的东西。
书里说,被老虎吃掉的人都会变成伥鬼,不得转世,不得投胎,只能像奴仆一样永远为野兽所驱使。
医生同皮耶特罗搭了话。
玛利亚与他敷衍地交谈。
玛利亚并非第一个走进钟厅的人,也不是最后一个。
整洁的诊疗室里弥散着消毒水的气味,窗户已经被打开,风从街道上吹进来。
山本看着手中燃烧着火焰的长刀。
初见时玛利亚送过他一幅画。画上的线条虽然杂乱,但与此刻的现实却重合一致。事物各司其职。
幕布、落日、仓库,而唯一的例外——他的目光转向阴影中央那个戴着面罩、身穿夹克的男人。
“久等了,安娜小姐。”山本说道。
“男人”摘下面罩,扯下假发。
安娜苍白的面容显露出来。
“……来谈判吧。”她笑了笑,说道。
玛利亚看向回收桶里沾满血的纱布。
安娜一直想要得到母亲的认可。
在这一点上,她们似乎是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