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正悔恨从小没握对笔,忽听见传报声,沈玄湛来了。
沈玄湛踏入梧桐轩的动静很大,玄铁色的袍子拖在地上,卷在一块。
沈安没见过这阵仗,惊得墨晕成一大坨,还戳破了宣纸。卫青霓看来人了一眼,泰然自若地行礼,稀松平常。情绪起伏还没沈安起笔时大。
沈安尽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观望一番。
没有等来免礼,一众人都跪着。
在沈玄湛的威压之下,旁人大气不敢喘一声,连周边的陈设似乎也落寞了,不明觉厉。
沈玄湛是来兴师问罪的:“卫……贵妃,你可有话说。”
他原本是要喊名字的,可是,他只记得这位贵妃姓氏。
卫青霓虽然性子柔和,到底是将门女子,自然不会被这一幕吓到,明知故问道:“陛下所为何事。”
沈玄湛自妻子死后,一直守身如玉。
沈玄湛耐着性子,嘴角微翘:“朕不动你,便当朕怕了你家是么。藏着掖着便也算了,竟敢如此明目张胆。”
卫青霓嫣然一笑,稍后,抚着小腹道:“陛下,你不为这孩子高兴吗?”鬓云香腮,桃花目含情脉脉;不画眉目、未点朱唇、毋施粉黛,天边云霞亦为之羞涩。
一位俊俏娘子,口中流转的却是,大逆不道。
总而言之,这腹中子不是沈玄湛的。当然,到底有无这孩子也说不准。
沈安位于一旁,惶恐万分,居然真的冒出了个孩子。
沈玄湛上前,掐住卫青霓双颊迫使她抬头。卫青霓仍无惧色,眼底桃花浮动,竟使得这种场面生出几分旖旎气氛。
沈玄湛看她不动,嗤道:“奸夫是谁。”
他不顾皇室颜面,直接问道。这四周皆是宫人、宦官,满场人耳清目明,若人不干涉,这种消息无须几个时辰,便会如生了羽翼一般飞出后宫,传至天下四海。
卫青霓不说,死死盯着沈玄湛。
沈玄湛失去耐心,手中发力。卫青霓跪在地上仍重心不稳,差点倒在地上,是沈安挪了一寸,扶住她。
卫青霓扶稳沈安,笑道:“陛下可知前朝无数人盯着这个孩子。是谁的,还重要么。奸夫?哪有奸夫?臣妾不知奸夫何来,若是听信谗言,那可真叫臣妾寒心,叫臣妾母族寒心!”
沈安是先寒心了,她不知道沈玄湛怎么样对后宫的,只想到若腹中是男孩,她又该怎么办。
她有种想放开卫青霓的冲动,却强忍着恶心,愣是不移半分。
十七年风霜,敌不过骨肉血亲。
沈玄湛眉头微颦,这是闹哪一出,有何必要。
既无必要,沈玄湛不想再留情分,接下来顺着他们,见招拆招就是。
不能直接处死,只得下令道:“贵妃有孕,赐居冷宫,好生安养。”顿了顿,对四周宫人补充道:“消息若敢传出半分……”
还未落音,宫人们便慌忙以头点地,以表忠心:“奴才不敢。”
不知道冷宫和安养二字怎么联系起来的。卫青霓闭眼,微不可察地扬嘴角。
沈安不理解、看不懂,到底发生什么了。这样看来,至少她的位子还是巩固的。她舔了舔干燥的唇皮,扶卫青霓更紧。
卫青霓道:“臣妾,叩谢陛下。”
卫青霓有柄长剑,藏匿在梧桐轩内,不见天日。
血色剑身,瑰丽万分,名曰:去月;另一柄配对的,苍色剑身,清冷疏离,名唤:留阳。两柄无上神器,本该双双出鞘,交相辉映。可惜,去月足足十七年未见过太阳,躲在剑鞘中,顾影自怜;留阳却能随时出鞘,怒饮鲜血,意气风发。
夜深人静时,卫青霓会去到密室中,拭去剑鞘的尘埃,摩挲剑穗、字印。她对不起自己的剑,连累它也只得呆在无人的宫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