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嘉在厨房的灶台旁找到一根树枝,树枝呈圆柱状,放在高低不平的地上时会滚动起来,她把这根树枝放在陈父卧室的门口,那里光线昏暗,一般不会被注意到有东西。
做完这些,陈嘉躲进房间,她坐在床板上安静地等待。
陈父即将出门上夜班,他打开了卧室门在门口和林萍聊了两句,话里话外依旧没绕过儿子的话题,他有意识地避免一脚踩空,可脚一落地明显感觉不对劲。
陈父哀叫着摔在地上,继母吓了一大跳连忙出来扶他,“别动别动!我的腿好像断了!”
“伟国这怎么会有根圆树枝?!”
“哪个杀千刀放的,是不是你?!”
“怎么可能!说不定是从哪里滚来的呢,你站起来试试,怎么会断呢?”
陈父被搀扶起来,但很快又痛得大叫,“就是断了!快快,你快去找人!”
继母手足无措地跑出去叫周围的邻居帮忙。
坐在房间里的陈嘉听见左右两边的动静,邻居们都出动了,场面一片混乱,从木门缝隙里她看见被人抬走的陈父,陈父的表情看上去很痛苦,陈嘉摸了摸额头上的血痂,那里传来不容忽视的刺痛感。
在这一瞬间,她体会不到什么所谓的亲情,唯一真实的是她受到的伤害。
混乱渐渐平息,外面没了人,陈嘉从房间出来接着钻进了陈父的卧室,她直奔架子上挂着的衣服,衣服内侧口袋里藏着几张纸币,数目不大只有几十块,这是刚才陈父说给她的“买药钱”。
陈嘉心安理得地收下,目光在简陋的衣柜里逡巡,她走过去刚想翻一翻,但林萍急匆匆的脚步声阻止了陈嘉的下一步,她赶紧躲了起来。
林萍直奔陈嘉刚才看到的衣柜,在里面翻找了一会儿,从衣服堆里拿出一张银行卡和存折,然后又急匆匆地离开。
陈嘉盯着那堆衣服,良久才遗憾地收回目光,她刚才看得很清楚,林萍把藏起来的东西全都拿走了,陈嘉不确定那些卡和存折里有没有那笔庞大的彩礼钱,有也好没有也好都和她无关,陈家并不是只有她一个女儿。
白凉村的夏夜潮闷炎热,白天烈日炙烤过的地面还散发着热意,陈嘉走在无人的村路上,顺着蜿蜒的道路一步步远离背后静默的白凉村。
她可以忍受贫穷,因为她有手有脚可以自己挣钱生存,可她忍受不了亲情外壳下潜藏的冷漠愚昧,如果一直待在那样的环境里,有一天她会不会也觉得出卖自己是天经地义的事,到时候,就算她整个人都是自由的,但她也走不出白凉村了。
可她能去哪儿呢?陈嘉站在土坡上向下望,眼中没有焦点,茫茫然掠过下面的土地。
等陈嘉爬过一座山,远远看到山腰处路灯亮起的暖黄色灯光,从路灯拐进去就是希惠高中,她和孙婉怡都是在那里上的高中。
就去那儿吧,陈嘉望着那束灯光又翻过了半座山。
天已经黑得看不清路,可陈嘉逐渐习惯,她从一开始摸索着前行到后面自信地落下脚步。
山腰上的暖黄色灯光,终于照在了陈嘉的身上。
一个女人听见声音从希惠高中的宿舍楼中走出来,她举着手电筒往外面扫了一圈。
“陈嘉?!”
陈嘉张开干涩的嘴唇:“…冯老师。”
“你等着,等我啊!”
冯老师转身跑进宿舍楼,很快又拿着一样东西奔过来。
“陈嘉,看!这是你的录取通知书,今天刚寄来的,我一直在等你来。”
陈嘉的手在发抖,她接过来撕开信件袋,一张红通通的录取通知书露了出来。
冯老师凑过来看:“北城大学,生物工程。”
“看来你是被调剂了,没关系以后还可以转专业,北城大学是个很不错的学校,能考进去就有无限可能……”
冯老师看着沉默的陈嘉,语气低柔:“怎么了,陈嘉?”
“我说过的,别放弃,陈嘉你一定可以。”
陈嘉压住喉头的哽咽重重点头。
别放弃啊,陈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