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里特有的消毒水味洗涤着陈嘉的嗅觉,她走过身边上演的生死离别,脚步慢下来,停在病房门口很久才敲了敲门。
“请进。”
她走了进去,窗外的阳光正好,洒在地上光影斑驳,而病床上的那个人却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晦暗的阴影从病床蜿蜒到她的脚尖前。
韩齐铭在看到陈嘉的那一刻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紧接着是惊喜还有几分稳操胜券的笃定。
“陈嘉同学?你怎么来了?”韩齐铭笑起来,陈嘉看见他脸上丑陋的皱纹。
如果是别人在这里还会感叹一句这是岁月的痕迹,就像红酒,越久越香醇。
但陈嘉心里下意识的想法,这就是个又老又丑的死变态。
死变态的脸上不仅有皱纹,还有肉眼依稀可见的浅淡青紫痕迹,陈嘉有点可惜没看见他脸上开染坊的盛况,那样子肯定非常狼狈。
她扯了扯嘴角,公事公办道:“系主任选我作为生物系学生的代表来看望您,韩教授。”
“看样子您恢复得不错。”陈嘉的目光落在韩齐铭胸前吊着的右臂,以及皮肤上被锐器割开的数道划痕。
她微不可查地蹙了蹙眉,这伤怎么这么轻?
“陈嘉同学不用离得那么远,过来坐,既然你是带着任务来看我的,太生分怎么行?”韩齐铭看向陈嘉,伸出左手示意陈嘉坐到病床旁边。
陈嘉边过去边找了个话题闲聊,“您让我想起了我爸爸,他有次身体不舒服,我也是这样坐在他身边陪他聊天解闷的,老人家年纪大了就是会想让子女在跟前待着说说话,不然啊,他孤单。”
她抬头笑看着韩齐铭僵硬的脸,“韩教授,您说是不是?”
该说不说活得久的老妖怪脸皮就是厚,韩齐铭很快调整好表情,若无其事地接上陈嘉的话,“那陈嘉同学也陪我说说话吧,这医院里冷清,虽然我还没有到你爸爸那个年纪,但是一个人待着也觉得有些孤独。”
“人都有老的那一天,这是人生的必经之路,越长大越成熟,不像你那个小男朋友,莽莽撞撞跑过来说了一大堆奇怪的话,把我打伤了还潜进实验室搞破坏。”
“陈嘉同学,你说这件事要怎么算?”
见陈嘉板着脸不接话,韩齐铭漫不经心说道:“他年纪小,随便背个处分都可能成为往后的污点,也不肯低头来认错,你作为他关系匪浅的女朋友,是不是要对我作出补偿?”
死变态,某方面压抑久了还不能释放天性就是这样的。
“谁说我们是男女朋友?”陈嘉不答反问,理直气壮。
“既然犯了错,那就承担相应的后果,韩教授不用手下留情。”
她坐得笔直,在韩齐铭眼里是满不在乎的姿态,他不由暗想这步棋应该是走错了,陈嘉的样子,分明是要和那个姓顾的小子划清界限,也是,这个年纪的情情爱爱哪里有这么深刻?
他自觉又领会到了什么,笑容开怀道:“原来是这样,是我误会了,他只是你的一个死缠烂打的追求者,后续的事情我会处理,保证让他不敢再出现在你面前。”
“陈嘉同学,这个年纪的毛头小子什么也没有,只有嘴上好听的承诺,你在他们身上只会浪费自己的青春,你能有更好的选择以及光明的未来,前提是,你要找对人。”
韩齐铭眼含深意,嘴角噙着一抹笑紧紧盯着陈嘉。
死变态终于装不下去了,表面上一本正经,实际上呢,就是个饥。渴的马蚤货。
陈嘉的胃翻搅起来,她被恶心得想吐。
她低下头掩饰自己越来越扭曲的脸,局促的手指抓住衣服下摆,声如蚊呐:“韩教授,我听不懂你说的这些。”
韩齐铭只觉得尽在掌握,他探身上前刚要更进一步戳破两人之间的窗户纸。
陈嘉忽然站起来拿起地上的热水瓶,“说了这么多,韩教授您渴了吧?我来给您倒水!”
慌忙中陈嘉失手把热水瓶里滚烫的开水浇到了韩齐铭的身上,韩齐铭脸色骤变,失声惊叫,完全没有平时稳重自如的样子。
他像只被烫了毛的鸡,再不挣扎就要变成屠夫的刀下亡魂。
奈何他右手被固定住,只有一只不常用的左手能使上力,韩齐铭被烫得在床上扑腾起来,陈嘉连声道歉,然后她按响床头铃,很快几个护士冲了进来,她趁着混乱溜了出去。
房门被她狠狠拍上,陈嘉站在门外欣赏了一会儿死变态狼狈的样子,她刚笑起来,身后一道声音立刻打破了她的好心情。
“陈嘉,你是来看我的吗?”
陈嘉的表情瞬息万变,她扭头,是顾巍。
眼前的顾巍看着比之前更加潦草,除了和里面韩齐铭一样被锐器割开的划痕以外,他的猪头脸还没有消下去,反而更加肿,他一瘸一拐地走过来,陈嘉这才注意到他的左脚像是崴了。
顾巍凑近,听见病房里面的动静,他期待的眼神一下子落空,望着面无表情的陈嘉,他忍不住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