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缓缓移动,看到了横跨在主桅杆之间的、那条巨大无比的红色横幅。上面用夸张的、甚至有点歪歪扭扭的字体写着:“小狸!对不起!!!”而在那排大字后面,还用黑色颜料画了一整排表情各异的、丑丑的哭脸,有的眼泪画得比眼睛还大,有的嘴巴咧到耳根,滑稽十足。
就在她还没从横幅的冲击中回过神来时,萨奇推着一个几乎有他半人高的、装饰得无比华丽的蛋糕车,从人群后方走了出来,一直走到小狸面前才停下。他摸了摸自己那个标志性的牛排头,脸上惯常的爽朗笑容里难得地掺入了一丝显而易见的紧张和歉意。他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与小狸齐平。
“小狸,”他的声音比平时柔和了许多,“今天这个……是道歉派对。”他指了指身后的横幅和蛋糕,“我们大家……嗯,主要是我们几个那天瞎起哄的家伙,想正式跟你道个歉。那天……我们真的没有恶意,就是觉得好玩,逗你玩来着,没想到让你那么不好意思……对不起啊,小狸。原谅我们吧,好不好?”
他的眼神真诚,甚至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恳求。周围的其他船员,尤其是那天参与“教导”的比斯塔、以藏等人,也纷纷点头,脸上露出歉然的笑容。
护士姐姐们也从人群中走出来,她们今天没有穿那身标志性的粉色护士裙,而是换上了更日常的便服。她们爱怜地围过来,轻轻抚摸小狸的头发和后背。
“那群臭男人太坏了,就知道瞎起哄!”一位姐姐说道,温柔地捏了捏小狸的脸颊,“我们小狸本来就很漂亮,很可爱,根本不需要学那些。下次要是真想打扮,姐姐们帮你,保证画得美美的!”
“对啊,其实你现在这样子就最好看了,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多招人喜欢。”另一位姐姐附和道。
小狸看着萨奇诚恳的脸,听着姐姐们温柔的安慰,感受着周围所有人目光中的关切和善意,心里像是酸甜交织,又暖又涨。她想说,其实她没有真的生气,只是太羞耻了,一时半会儿不知道怎么面对。她想说,那些化妆品和豹纹裙,她暂时可能再也不想碰了。但此刻,被这样盛大而真挚的“道歉”包围着,那些解释的话反而堵在喉咙口,怎么也说不出来,只剩下一股滚烫的热流,直冲眼眶。
“我……”她张了张嘴,声音有点哽咽。
萨奇没等她说完,像是怕她拒绝,又像是急于表达诚意,不知道从哪里飞快地掏出一根细长的火柴,“嗤”地一声划亮,点燃了蛋糕顶端那根唯一的蜡烛。温暖的烛火跳跃起来,在明亮的灯光下并不显眼,却仿佛带着某种郑重的仪式感。
“来,许个愿吧!”萨奇将蛋糕又往前推了推,烛光映在他期待的脸上。
“……可是,”小狸看着那跳动的火苗,眨了眨有些湿润的眼睛,小声说,“今天不是我的生日呀。”说实在的,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生日究竟是哪一天。实验室里只有编号和实验记录,没有生日这个概念。
“蛋糕当然要配蜡烛了!”萨奇理直气壮地说,然后又放软了声音,眼神格外认真,“而且,谁规定只有生日才能许愿了?今天是我们小狸的‘道歉接受日’!你的愿望,我们一定会努力帮你实现的!说到做到!”
你的愿望,我们一定会努力帮你实现的。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轻轻打开了小狸心底某个一直小心翼翼锁着的、装着许多微小期盼的盒子。
原来,这个就是……被爱着、被珍视、被一群人如此笨拙又热烈地放在心上的感觉吗?
她看着萨奇脸上那混合着期待、歉意和一丝紧张的表情,看着周围家人们关切的脸庞,看着横幅上那些画得丑丑的、却仿佛在拼命说“对不起”的哭脸,又看看眼前这个为了她特意准备的、华丽又可爱的蛋糕……
眼眶里积蓄的热意终于再也承载不住,化为滚烫的泪水,毫无预兆地滑落下来。明明心里是那么开心,为什么眼泪却止不住呢?萨奇是坏蛋,丢斯是坏蛋,比斯塔他们也是坏蛋……可是……
可是,这样的“坏蛋”,她好像……一点都不讨厌。甚至,明天可能也没办法继续“不理”他们了。
大家善意的笑声更加响亮,纷纷上前,用各自的方式安慰这只明显感动坏了、哭得梨花带雨的小猫。
“傻丫头,哭什么呀?快吹蜡烛许愿呀!”以藏用袖子帮她擦了擦眼泪,动作轻柔。
“就是!愿望要说大声点!”比斯塔捻着胡子,豪迈地笑道,“你今天就是要天上的星星,萨奇这个‘老妈子’也会想办法给你摘下来的!”
“喂!比斯塔!说谁老妈子呢!”萨奇抗议,但脸上也是笑着的。
就在这时,艾斯走上前来。他一直没有说话,只是在一旁微笑着看着这一切。此刻,他走到小狸身边,伸出手,用指腹温柔地、仔细地拭去她脸颊上不断滚落的泪珠。然后,他弯下腰,手臂穿过她的膝弯和后背,微微一用力,就将她整个人稳稳地抱了起来。
小狸轻呼一声,下意识地搂住了他的脖子。
艾斯抱着她,走到那个巨大的蛋糕旁边。那里已经提前准备好了一把高脚椅。他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椅子上,让她坐好。坐在这个高度,她能更清楚地看到蛋糕上跳动的烛火,也能更全面地看到甲板上所有家人温暖的笑脸。
“来吧,”艾斯站在她身边,一只手轻轻搭在她的椅背上,声音温和而充满鼓励,“吹蜡烛,许愿了。”
看他这副一切尽在掌握、明显是“共犯”的样子,小狸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转头看向艾斯,眼圈还红着,声音带着哭腔,却又有点气鼓鼓的:“连哥哥你也……合伙瞒着我!”
艾斯摸了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但眼神坦荡:“没办法啊。萨奇那家伙,从那天之后就一直愁眉苦脸的,整天在我耳边叽叽喳喳、唉声叹气的,烦都快被他烦死了。非要搞这么一出,说不然良心不安,睡不着觉。”他嘴上说着“烦”,但语气里却没有丝毫真正的不耐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