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糕点,再拜过侯爷与夫人,李蕴和沈青川坐上回相府的马车。
市集人多,马车走得很慢,沈青川挑起轿帘。
红彤彤的糖葫芦串引得孩子追着跑,布招牌在风中晃荡,豆花摊子冒着热气。亮晶晶的糖画前一只鸡扑腾翅膀飞过,毛驴打了个响鼻,独轮车吱呀呀地压过石板缝,一个年轻伙计追着跑过了轿子。
李蕴坐在沈青川右边,背挺得笔直,脖子却越探越往前。
不过是些寻常的市井之景,有那么好看吗?
轿帘放下,火红的绒布上停着一只舒展的白手。
“吵。”
对李蕴用眼神表达的疑惑,沈青川用一个字简短作答。
李蕴无法反驳。她蔫了吧唧地往后靠,贴到轿子时又条件反射地坐直。她百无聊赖地打量轿子里的每一处布置,最终将手伸向了一个小木槌。
她见过王夫人用这个,好像是用来捶背的。
不过这个比王夫人的精致多了,棍身刻有浅浅的花纹,色泽浑厚,拎在手上很轻巧,只有锤头有些重量。
她掂量了几下就放回原位。
沈青川忽然开口道:“这东西不错,顺回去给我捶捶背。”
李蕴无语,把小木槌收到怀中。
马车放慢了速度,几乎是三步一停。约莫又走了一里左右,轿子忽然停下,对着地毯发呆的李蕴没坐稳,东倒西歪。
沈青川不动如山。他别起轿帘,阳光下勾起的嘴角格外扎眼。
分明就是在笑话她。
李蕴郁闷地捂住左额,刚刚撞到沈青川瘦骨嶙峋的肩膀,好疼。
不是她说,沈青川瘦得也太过分了。那块骨头外似乎没有一点皮肉,就那样架在衣服里。
细想来,沈青川好像不仅吃得少,还很挑食。
每次吃饭慢腾腾地咽下几粒米就搁筷,和她吃完半盆菜与一碗饭的速度差不多。
长期一个人闷着,吃饭不好好吃,运动也不运动,就知道躺着听书与睡觉,身体怎么能好。
她倒不是担心沈青川或者心疼他。
只是现在看来,沈青川再怎么不行,他活久点,还是有些用的。
轿子一沉,门帘被掀起,一摞书被推了进来。
过了一会儿,又是一摞。
足足三摞,垒起来估计都比她高了。
原来书都从这儿来。
掀起的轿帘露出半块牌匾,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几个大字。字体太飘逸,李蕴只能勉强辨认出其中有个“怪”字。
书店外支着黄油布,台阶上是堆成台阶的书。
打扮俏丽的小娘子将门口围得水泄不通,从人挤人的缝隙里,李蕴看见一道着粗布白衫的身影。
马车骨碌碌地向前滚,被油布遮住的上半身一点点显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