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顾放闻言,轻声插话:“黄兄,这助手之事,可繁难?”
黄西宁想了想,摇头:“不难。无非是熟记器械次序,适时递送,偶尔替我拭汗罢了。”
顾放神色明显一松,唇角泛起温淡笑意:“那便好。届时小意就拜托黄兄了。”
黄西宁扬了扬眉,眼里掠过一丝调侃:“顾兄倒是淡定。届时躺在刀下的可是你自己。”
顾放侧首望向林意,笑意浅浅漾开:“小意既认你为同门,我自是信她。而她信你,那我,自然也信。”
林意闻言,骄傲地扬起了下巴,那模样,若非确知她是个姑娘家,黄西宁几乎要以为眼前是只开屏的孔雀了。
黄西宁被这夫妻俩弄得又好气又好笑,连忙摆手:“打住打住。事无绝对,我可不是泼冷水,但顾兄的腿伤内里情形未明,我们只能尽力预备周全。受限于眼下条件,纵使手术顺利,伤处也很难恢复成原本的样子。顾兄需有准备:即便成功,日后逢阴雨,过劳累时,疼痛仍然难必免。”
“我明白。”顾放颔首,声线平静,“有一线希望便是好的。更何况二位皆已竭尽所能,顾某心中唯有感激。”
黄西宁摆摆手示意不必客气,随即转向林意:“我那套蒸馏器具留在江南,已经去信让工匠重制一套运来。眼下就等你的手术器械打造完毕。这段时间我会将阿司匹林备足,你的酒精、大蒜素也需要抓紧做出来。只要手术器具齐备,就可以着手安排手术。”
“好,我记下了。”林意郑重点头。
“另外,”黄西宁指了指顾放,“他如今虽然坐的轮椅,但你依然要记得每日为他按捏双腿,以防肌肉萎缩。”
林意顿时紧张:“我每晚睡前都会替他按腿,只是随便揉捏,不知具体要怎么做,做多久?”
“每日一次就够了,每条腿按约五分钟即可。”黄西宁起身,拍了拍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不必过于紧张,这样的伤势难免肌肉消瘦,我们只能尽力延缓罢了。”
“好,好,多谢同门!”林意诚声道谢。
黄西宁又摆了摆手,转身离去——大约是赶着去做他的阿司匹林了。
黄西宁离开后,林意仍挨在顾放身边,思忖着道:“蒸馏装置既然已经有着落了,我们或许可以着手先收些酒与大蒜备着。”
顾放颔首:“稍后见着阿福,便同他说一声。”
“大蒜价格便宜,倒还好办。”林意整个人懒洋洋地靠在他肩头,仰脸望他,“可若是大量收酒,将军府是资金流转的过来吗?”
顾放垂眸看她,语气平和:“短期内不致动摇府中根本。但若长期供军中使用,确会吃紧。”
“咦?只是吃紧?”林意微怔,“酒价本来就挺贵的,我们如果大肆收购,市场价恐怕还要再涨。”
“银钱尚非最难之处。”顾放微微一笑,“难的是酒的来路。若我们收尽市面之酒,商人见利,必会驱民以粮酿酒。此风一长,粮仓空虚,逢战遇灾,便是大患。”
林意悚然一惊,倏地坐直身子:“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一层!粮食要是没了,别说打仗,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年也要出乱子的,这可如何是好?”
顾放抬手轻抚她发顶,温声安抚:“莫慌。我们不收尽市酒,只购八成,余下的我们自己酿。”
“自己酿?”林意稍松口气,“府中还有酿酒产业?”
“原本没有。”顾放唇角微扬,“那日听你提起酒精,我便想到这节,已让阿福暗中盘下一处酒坊。至于粮食,我们也只收市上八成,余下靠府中族田产出。除却府中人日常嚼用,其余皆可投于酿酒。”
“夫君思虑竟然如此周全!”林意眼眸晶亮地望着他,心中既有钦佩,亦有赧然。自己总以现代思维度量万事,却忘了这个时代粮食便是命脉,多一分酒曲,或许便少一斗活命之粮。
顾放低笑,指尖轻轻描过林意耳廓:“那小意……可要给我些奖励么?”
林意倏地瞪圆了眼,活像见了什么了不得的奇景,这人设崩得也太猝不及防了吧!
顾放瞧她那副惊悚模样,眼里笑意更深:“这算不算……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林意:“……”
好,很好。这么玩是吧?那就比比看,究竟是谁先讨饶。